短篇小说
教学路之二
文/树木开花
一
火车轰鸣着,将城市的繁华一点点甩在身后,窗外的景致逐渐从密集的楼宇变为开阔的田野、起伏的山峦。郭强靠窗坐着,手里捏着一纸“乡村交流教师计划”的派遣函,目的地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云岭乡大山村小学。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起了褶皱。心里是两种情绪的交织:一种是理想主义者即将奔赴“战场”的豪情与期待,另一种则是面对未知的忐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同学里,选择留在大城市、进入名企或继续深造的不在少数,像他这样一头扎进深山的,算是异类。导师曾拍着他的肩膀说:“郭强,有情怀是好事,但基层不容易,要坚持。”父母则更多的是担忧,电话里反复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就回来。
“情怀……”郭强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它像一团火,支撑着他做出这个决定。他渴望的不是安逸,而是某种真实的价值,是能用自己的知识去点亮些什么的成就感。他想象着自己站在简陋的讲台上,台下是一双双渴望知识的清澈眼睛,就像多年前那位来他家乡短期支教的老师,在他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一样。
火车换乘长途汽车,长途汽车又换乘一辆颠簸得快要散架的农用三轮车。司机是个黝黑健谈的中年汉子,听说郭强是去村小教书的老师,态度立刻热情了许多:“郭老师啊!太好了!俺们村小就李校长一个老师撑着,娃娃们缺老师啊!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颠簸中,郭强得知,大山村小学只有一到三年级,总共二十几个孩子,四年级以上就要走十几里山路去乡里的中心校寄宿。唯一的老师李校长,已经在那里待了三十多年。
三轮车最终在一个山坳口停下。“郭老师,从这儿下去,走一段石板路就到村里了,学校就在村头。”司机指着一条蜿蜒向下的小路说。
郭强道了谢,拎起简单的行李,踏上了那条石板路。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空气清新得带着甜味,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和隐约的鸡鸣。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一个依山而建、炊烟袅袅的村落出现在眼前。村头果然有一栋灰瓦白墙的平房,房前有一面迎风飘扬的、颜色有些褪色的五星红旗。那就是大山村小学了。
学校比郭强想象的还要简陋。一圈低矮的土坯墙围出一个小小的操场,操场一角立着一个木制的篮球架,木板已经开裂。教室只有两间,门窗的油漆斑驳脱落。此刻已是傍晚,校园里静悄悄的。
他正张望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身形清瘦、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是郭强老师吧?我是李建国,欢迎欢迎!”
李校长热情地帮郭强拿行李,把他引到教室旁边的一间小屋。这就是郭强的宿舍了。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脸盆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条件艰苦,郭老师多担待。”李校长有些歉意地说,“你先收拾一下,歇口气,一会儿到我屋里吃饭,给你接风。”
夜幕降临,山里的夜格外静谧,能听到虫鸣和远处溪流的声音。郭强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望着窗外陌生的星空,心中的豪情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现实感取代。这里,就是他未来一年,或许更长时间,要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了。
二
第二天清晨,郭强是被嘹亮的鸡鸣和孩子们清脆的嬉闹声唤醒的。他推开窗,看到已经有几个孩子在校门口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老师。
第一堂课,李校长向孩子们介绍了郭强:“同学们,这是新来的郭老师,以后教大家语文和音乐,大家欢迎!”
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喊着“郭老师好”,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羞涩。郭强看着台下这些孩子,大的**岁,小的看起来才五六岁,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些甚至还打着补丁,但小脸都洗得干干净净。他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切。
然而,理想的丰满很快遭遇了现实的骨感。郭强发现,这里的教学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孩子们的基础参差不齐,二年级的孩子可能还认不全一年级的字。教学设备只有一块破旧的黑板和几支快用完的粉笔。他精心准备的教案,有时因为方言的隔阂或者孩子们注意力的分散,效果大打折扣。
班上最让他头疼的是一个叫石头的男孩,**岁的样子,黑黑壮壮,是班里有名的“小野马”。上课总是坐不住,要么摆弄手里的东西,要么就去招惹旁边的同学。郭强几次提醒,石头要么充耳不闻,要么就梗着脖子顶嘴,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俺不想学,学了有啥用?俺爹说了,认识几个字,会算数不被骗就行了,以后俺要跟他出去打工!”
郭强尝试耐心引导,讲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但石头眼里满是不屑和叛逆。一次语文课上,石头又在下面玩弹珠,郭强忍不住批评了他几句,石头竟然直接站起来,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任郭强怎么喊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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