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教学路之一
文/树木开花
一
郭强回到原单位继续教书,继续代课生涯。所不同的是,兜里多了个大学专科文凭,沉甸甸的。当时代课老师的工资是每月七十五块,公办老师的工资是每月二百七,还不到三分之一。每月领工资的时候,是郭强最辛酸的时候。人家数几张百元大钞人民币,他一张都不够。同样干那么多活,甚至还干多一些。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转正,郭强已经下定决心,既然选择了教师这条道路,就要干到底,那怕像赵某某,五十九岁才转正。
大专毕业时,广东那边有个经济落后的山区小县,一位教育局长,曾亲自来到教育学院,许诺,说,那位同学愿意到他那边任教,开出的优惠条件是,立即转为合同制工人,每月工资三百八。哇!好心动!郭强记在心里。
一位同样拥有大专文凭的代课老师林小锋听到这个消息,找到郭强。那天,郭强正在自家的田地耕种,小锋来到地头,向郭强打听这件事,并鼓动郭强和他一起去一趟广东那边那个山区小县。郭强当时身上没钱,林小锋说由他出钱两个人的来回车费。郭强不好意思,只要求对方借一点就行了。
他们乘车出到龙州,再换车沿江而上。坐了三个多小时,周围全是高山,弯弯曲曲。车在一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停下。这里是小县的县城,街道窄,高楼少,比不上郭强自己县城一半的规模。那个县教育局大楼,陈旧不堪,郭强自己乡镇的教育组大楼还好得多。既然来了,进教育局见见局长再说。
局长在二楼,知道郭强他们是来应聘的。郭强林小锋亮出自己的大专文凭。局长说,这里条件是艰苦一点,不过,以后会好起来的。你们要考虑清楚,愿不愿意扎根山区,待遇是,立即转为合同工,每月工资三百八,以后还有机会转为国家干部。你们回去考虑几天,答复我。
回去的路上,郭强他们想,这么山区的小地方,离家乡那么远,一辈子扎根这里,在这里结婚生孩子,等于上门来到女方。回一趟家乡很不方便,家里还有父母。郭强想,在这里会整天思念故乡的。
林小锋也有同感。他已经结婚了,诞下了三个孩子。他更不想和妻子两地分居,和孩子们天各一方。
他们婉拒了局长的好意,回本地继续干他们的代课老师。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样的选择,他们是对的。
十月中旬,县教育局来一份通知,凡是拥有大专文凭的代课老师,全部转为合同工。
郭强林小锋庆幸自己的选择。
全县二百七个大专生,第二天全部集中教育局开会。郭强内心激动。
开会时,局长再宣布一个好消息,这次教育局争取到九十个干部名额,你们二百七个大学生就去争,参加合同工考试,谁考得前九十名,就是一枪两响——转为干部且第一年开始领干部工资,谁考得九十一名至一百八十名,就第二年开始领合同工工资,谁考得一百八十一名至两百七名,第三年开始领合同工工资。
二
郭强首先向内部人员打听考什么内容。听说是考去年合同工转正考试那份资料。有一位待考人士就拥有那份资料——是一本书,包括语文数学政治。郭强想借它复印,他却怎么也不肯。郭强只翻看了一下,又还给他。怎么弄到这份资料?是个难题。郭强和另外几个同校的大专生在街上闲逛。他们鬼使神差般走进一间复印店铺。女店主好像提前知晓他们的心事,说,我能帮你们找到合同工考试那份资料。我有一位朋友,去年考了合同工转正,手头有一本,我去借来。一会儿工夫,拿着一本书过来。郭强他们翻看一下,正是在内部人员那里碰到看到的那本资料。
郭强他们谢天谢地谢女店主,马上叫她复印五套。女店主开出的价格是每套八十元,先付定金二百元,余下交书时付清。郭强他们一口答应,多少就多少。立即开机!
晚上九点多钟,郭强他们来取书。一书在手,永无烦恼。他们马上投入紧张的复习。
人生决定命运的往往只有几步,抓住了,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郭强珍惜这次一枪两响的机会,全力投入复习——翻看花八十元买来的复印资料。郭强除了上课,所有时间用在记背练这本资料。他不睡觉,在瓦盖的小房间里挑灯夜读。困了,不知不觉伏在桌面睡着了,流出口水了。醒来,继续看,继续记,继续演算。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见分晓。
准备考试了,郭强用一个袋子装好资料,打算拿进考场,视考场纪律的宽严,采取灵活行动。
考场上,有多人偷偷拿出资料平放在桌面下,窸窸窣窣地翻看。鉴考员看得这边看不了那边。郭强也拿出资料,放在柜里,低头翻找,找到了猛抄。正抄得兴奋,后面一脚踢到郭强坐的凳子。郭强回头,鉴考员站在后面,正盯住他。郭强马上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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