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营陵县廷后院,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庭前古槐上的积雪未消,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震落簌簌雪粉。
白衣青年身立于雪中,头上蒸腾着白汽,手中亮银枪破空刺出,枪头白缨搅动。旋身时腰肌虬结,枪杆横扫如鞭,积雪地炸开一圈雪浪。
忽听得瓦片轻响,反手一记回马枪,枪尖精准点中檐角掉下冰锥,碎冰满地。庭前老梅被劲风惊动,抖落簌簌几朵残梅。
“好枪法!”
王豹寻声看去,原是崔琰在旁喝彩。
叫兄长见笑了。王豹将长枪倚在梅树下,随手扯过架上皂色官服披上,不过是些粗浅把式,强身健体罢了。
崔琰负手走近,靴底碾碎地上冰晶笑道:师君门下皆知季豹好武,今日一见,果不虚言啊。”
王豹系好腰间革带,闻言失笑:季珪兄莫要取笑,阿黍已经熬了新粟粥,不如唤幼安兄同往?”
崔琰闻言点头笑道:“确有些饿了。”
二人走至西厢房叫门半天,无人回应。
却见阿黍裹着围裙进院:“王君,县丞君寅时便已经骑着毛驴出门了,说是去巡乡。”
二人对视一眼,王豹扶额:“这人可真固执!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出个好歹!”
崔琰大笑:“看来昨日幼安气的不轻啊。”
王豹无奈摇头:“算了,如今各乡都有郡兵把守,箕山亦无匪寇,想来不会出事,出去也好,至少某这耳根清净些。”
随后他看向:“阿黍,你去趟府上,把周伯叫来。”
阿黍拱手应诺。
崔琰却有些意味深长:“为兄有句良言,不知季豹可愿听?”
王豹闻言肃容拱手道:“请兄长赐教。”
崔琰笑道:“季豹若只想守这一县之职,任性行事倒也无妨,若想走得更远些,便当多忍耐幼安兄的斥责。”
王豹一怔:“为何?”
崔琰正色道:“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季豹此前种种行为皆有越权之嫌,之前尚为小吏,又为师君门生,故尚未遭非议,如今却已是百里之君,再越权可就要插手州郡政务了,不但事难成,只怕朝中很快就会有人弹劾你擅权专断,尔这小小县令可担得起这罪名?”
王豹闻言若有所思,这话在理,有小顽固在,正好可以听听主流名士的看法,也好补立一块礼法的牌坊。
于是他扬起嘴角长揖一礼:“季珪兄教训的是,有幼安兄这般恪守礼制之人在侧,实乃天幸,待其巡乡归来,某好好跟他赔个罪。”
随后他扯着嗓门喊道:“胖子!快马通传各乡游缴,特别是周亢!见到县丞君,让他们护卫周全,给他备几件厚衣裳,若是挨了训斥,都给某老实受着!”
崔琰闻言一怔,笑骂道:“咄!王二郎!昨日竟还有理说,各乡官吏皆为豪右所遣,今闻此话,倒是本尉不能号令各乡游缴矣!”
王豹闻言大笑:“兄长发话,他们岂敢不听,况某这营陵素来太平,兄长乃是大才,岂能只负责区区缉贼护卫之职,稍后还得兄长帮我出题,考较应试者的经学。”
崔琰闻言无奈摇头。
庭前的积雪在阳光下渐渐消融,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小的水花。
王豹与崔琰围着炭炉用完朝食,便讨论起了县城周边重新度田一事,这营陵县城不比各乡,乡绅多为名士。
如前县令孙篙家、氏威家,还有他王家,总体来说都挺熟的,故此也只是定个时间和章程。
少顷,阿黍便带着周伯进了县廷。
王豹也未避讳崔琰,让周伯安排人,将整个北海和东莱的山川水文制成沙盘,并在各县寻访懂水利之人,将他们全请来。
连通胶莱、弥河,可是个浩大的工程!
虽然只是从东莱郡到北海国,但以现在的技术,没有十年很难完成,现在可以着手先做勘察设计了,没有水泵技术,除了测地势,还要修建梯级陂塘蓄调,要修陂塘,就得层层设闸,再修排水系统,总之想让这青州变成粮仓,难题数不胜数。
崔琰只道王豹调水是为农桑,却不知,他这是故技重施,要以工代赈,先趁黄巾军之乱前,在北海各县征调徭役,以达控制青壮之目的。
至于工期却无甚所谓,挖渠一天,操练一天,休息两天,只要这些青壮在手,张角一乱,他就可以化徭役为乡勇,平定青州黄巾军。
等平了黄巾军,到董胖子之乱,又有几年喘息,到时在慢慢修。
王豹扬着嘴角,咱研究水文不算越权吧,将来把图纸报给秦周;让秦周征调,不越权吧;这图纸是咱研究的,咱负责工程施工,不过分吧?
小顽固应该没地挑我的理,最多就是说我带他们操练,挖渠这么累容易腰肌损伤,让人活动一下筋骨,那咋啦!
好在沂山和海上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会面都让他们回府会面,要是让小顽固知道,那天得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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