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断魂谷之战,已过去三日,箕乡,孙家庄园。
暮色沉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
孙观额角青筋暴起,一掌拍碎案几竹简,碎片飞溅中,他喉间挤出嘶吼:“白——大——目!”
——堂下心腹战栗伏地,却未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静。这怒,三分是真,七分是演给泰山部众看的。
“好,好得很!”主座上的孙观脸上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黯奴这仗是怎么打的!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对付,一千二百余众,拿不下区区一个白云寨,还致使某泰山弟兄们损兵折将,伤亡过半!”
报信心腹颤颤巍巍:“总瓢把子,那白大目有……有鬼神莫测之能……非,非战之过也……”
“什么鬼神莫测?不过是瞎猫抓到了死耗子!”孙观闻言暴怒,一脚踹翻桌案:“滚回去,让黯奴自领三十军棍!”
随后他朝着堂内亲卫,似乎在发泄愤怒:“滚!都给某滚出去!”
众亲卫不敢触怒,纷纷悄然退走。
但众人走后,孙观脸上青筋逐渐平复,一脚将案几踢正,却斜倚凭几起来,指尖轻叩案几。
油灯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其目光转向地上的散落一地的竹片。
依稀可见几行战报——
奸细黑狼献计夜袭、白贼纵火焚谷、降甘露免死;
昌狨遭枭首而亡,沂山易主,其子率百人投奔。
他嘴里喃喃道:“真的是呼风唤雨之术?道士作法祈雨尚要开坛,打雷时他却就在某身边饮酒,难道是夜观天象,算中那夜有雨……可为何要选在有雨之夜,赚泰山袭营?”
孙观此刻脸上充满着疑惑。
白大目是王豹的人,已经毋庸置疑,可明明是铲除泰山的最好时机,却偏偏选择有雨之夜,莫非这王二郎是怕伤了天和,才对泰山网开一面?
不过……既然不想彻底撕破脸,某便陪尔将这出戏唱完,该给某的盐利,就一分都别想少。
至于使某泰山损兵折将,便让泰山部众认为是白大目之罪吧。
随后他微微眯起双眼,心中暗忖:好个王二郎!以白大目为饵,竟同时钓了海上蛟龙与山中猛虎!既让管承全军覆没,又夺了昌狨沂山基业。
而某与泰山部众皆为棋子,难怪要选在有雨之夜,就算他全灭了泰山贼寇,有兄长这泰山都尉在,他也进不得泰山。
如今他尚可狡辩泰山势大,他以匪制匪,可若进了泰山境内,吾兄以都尉之名,率朝廷兵马围剿他,他若反抗便是真的匪寇,他朝廷官吏纵兵为匪,党人也护不住他;
若不反抗,任他亮出甚招牌,兄长都可将其剿灭,让他有苦说不出。
何况,那徐州糜家的契书,可还在某袖中……
所以说,这白云寨中精心布置的杀局,根本就不是针对某泰山,而是针对昌狨的,他是要占据沂山和某泰山分庭抗礼!
什么鬼神莫测,无非是些观星之术,唬得住别人,岂能瞒得了某孙观!只是——
此人算计太多,如今山中、海上、庙堂皆有布局,行事又比某这泰山贼还邪性,乃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最好是保持合作关系,将来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再与之为敌,不过也不可信之,必须小心提防。
想通这一点,孙观嘴角开始上扬,眼底闪过精光:“好得很,这回教会了某不少东西!下一步汝该在沂山扩充兵力了吧,那某也在尔那沂山里掺些沙子!”
紧接着他高喝一声:“来人,点兵备马,随某回一趟泰山!”
于此同时,距此十里开外的咱豹,并不知道孙观已经完成了自我攻略,而是刚听完周朗所汇报的各方战报。
得知各线情况后,王豹不由松了口气,谋划了这么久,总算是帮眭固和子延,在沂山站稳脚跟了。
唯一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让昌豨逃走了,但不算什么大事,昌豨而已,又不是奉先和孔明。
不过,高犴、樊破这二人主动请降,倒是让王豹感到意外,只是……这二人旧主尸骨未寒,便不战而降,绝不可轻信,但却不能杀,若是杀了这二人,日后谁还肯归降。
于是王豹轻轻敲着桌案吩咐道:“传信告诉子延和眭固,此二人不可轻信,但既然请降,便允他们的山寨留在沂山,至于给不给他们饭吃,就看他们以后的表现了。”
“诺!”周朗拱手,随后又道:“明公,耿、固二位将军,传信请教为何要施雨救泰山贼,何不将其焚于一炬?”
王豹闻言咳嗽了一声:“咳,回复他们,放火烧山牢底……啊不,《春秋》有言:‘不焚山林,不竭泽渔。’此番火攻虽胜,然杀孽过甚,非君子之道,告诫二人日后需多行仁义。”
周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眼神里充满着敬畏。
王豹则是迅速转移话题:“对了,幸得尔提醒,再传令子延和眭固,重修白云寨,苍虬谷地势开阔,是个绝佳的练兵和藏兵之地,地道都挖好了总不能就此浪费,除练兵之外,在多挖几条暗道,以免他日被围困,往后一段时间,他俩的主要任务就是扩兵、练兵和……做思想工作,还有,让他们想办法买通蒙山之人作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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