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淮水南岸,雪落纷飞。
王豹得青州崔琰亲卫,快马来报,故携秦弘及几个亲卫来此等候。
但见寒江寂寂,一叶孤舟在纷飞雪幕中隐现。
船头青衫文士负手而立,身影半融于苍茫,唯衣袂微动。
一旁秦弘瘪瘪嘴道:“不就是个酸儒么,府君何故如此看重,这天寒地冻的,还亲自出城迎接?”
王豹瞪他一眼道:“此乃当世名士,世容兄不可轻浮怠慢。”
秦弘闻言悻悻然,嘀咕道:“自学宫开课之后,府君口中的当世名士也忒多了,某观之皆是咬文嚼字的腐儒,坐立而谈无人能及,若论沙场应变,只怕还是卢军师稍胜一筹,论纠察律令,只怕也远不及阿安。”
王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挑眉道:“世容兄何出此言?”
秦弘本就是个没心眼的,顺口就道:“府君近来整日与那些‘名士’谈经论道,府中青州旧吏欲见府君一面都难。要某说,这些个所谓名士,皆是奔着蔡公名头来的,他日未必会留下效力,那书读得多了,反不知忠义二字。”
王豹闻言一怔,心说:咱这九江都还没坐稳,更遑论扬州,怎还先分出青州派了?不过……卢桐、何安都是心机颇重之人,倒是疏忽了。
于是他笑骂道:“汝这厮何来如此多歪理?”
说话间,他一指江山道:“如此广阔天下,芸芸苍生,光凭子梧、阿安他们如何管得过来?汝想累死他们不成?”
秦弘闻言一怔,喃喃一声:“也是……”
紧接着,他当即反应过来,忙道:“府君这可不是某的歪理,某可没这么多心思。”
王豹失笑道:“回城后,汝且和弟兄们说,青州旧部,皆是豹之肱骨,岂会轻忘?他日众兄弟若在学宫学有所成,某自会下放至诸郡县为官,叫大伙别存这么多心思。今江南诸地皆需能人治理,日后还有更多的地方需贤才坐镇,如不广纳诸方名士,何来稳固的后方?吾等将来如何与天下豪杰争锋?不过——”
但见王豹一顿,微扬嘴角,一拍秦弘肩膀笑道:“世容兄所言也在理,回城之后,某会设宴与诸君一叙,日后世容兄若闻弟兄们有甚怨言,可速告知于某,某好及时调解,莫叫这些小事,使吾等弟兄生隙。”
秦弘闻言笑道:“府君放心,某帮府君盯着便是。”
王豹闻言满意颔首,同时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创业初期,拉帮结派之风断不可长,不过纵观历史,这根深蒂固的士族歪风习气,似乎难以避免……
但是,也未必全是坏事,他日坐稳扬州,若分成青、扬两派,或许扬州文武能捏成一条绳,不至于像碧眼儿坐江东似的,内斗不断。
王豹思忖间,忽闻一声带着喜悦的高喝声:“主公、弘郎君!数月不见,一向安好!”
王豹抬眼一看,但见孤舟已驶近,船上文士身后冒出个独眼汉子,正是出任济南郡兵司马的张伯。
王豹心中小九九一扫而空,当即朗声大笑道:“哈哈,阿丑!别来无恙!”
秦弘亦挥手喜道:“早知是阿丑护送,某便携美酒而至了!”
王豹笑道:“岂能在此干饮?待会儿入了城,吾等一醉方休!”
说笑间,他眼神锁定在那青衫文士身上,但见此人身形清瘦,眉目疏朗,气度从容,顿时眼中精光大放,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
但见那文士长揖一礼:“颍川荀彧拜见箕乡侯,彧蒙君侯相邀,特来一睹学宫风采!”
王豹当即上前两步,拱手一礼,朗声道:“文若不必多礼,豹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荀彧微微一笑,拱手道:“劳君侯亲迎,彧愧不敢当。”
说话间,孤舟已靠岸,但见王豹踏雪上前,一手拉住阿丑,一手拉住荀彧,爽朗笑道:“淮水风急,二君一路远行,舟车劳顿,某已命人在府中煮酒,为二君接风洗尘。”
荀彧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蒙君侯盛情,然君侯邀彧此来,既是为与诸君论《春秋》,可否准彧先入学宫,拜会伯喈先生?”
王豹当然知道,他这话算是声先夺人,虽然名义上是邀请他来学宫的,但实际上他是俘虏,闭口不谈济南之事,咬死咱是邀请,那就算是客人,指望他日想走,咱拉不下面皮。
不过,你天真了,咱豹要脸做什么?
于是王豹哈哈一笑:“这是自然,今学宫中已有不少南方才俊,正要向文若引荐。”
说罢,王豹毫不避讳的看向张伯,笑道:“阿丑,青州如今怎样?季珪兄可有何话带到?”
阿丑目光扫一眼荀彧,有些迟疑。
但见王豹笑道:“但说无妨,如今文若已是自家兄弟。”
荀彧从容的面色一滞,心中暗忖:何谓自己人?这箕乡侯是不是有些唐突?
阿丑则是面露古怪之色,再次向王豹投去询问的目光,大意是:那某说了?
见王豹颔首,阿丑当即直言道:“自曹操挂印之后,济南宗亲豪右已为吾等慑服,崔兄依营陵之策,令彼等自查田产,退回少缴赋税补还于民,黔首无不感恩戴德。今朝廷诏令已至青州,眭兄出任济南相,崔兄也已回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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