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济南东平陵县,乌云密布,秋风裹挟着寒意,迟迟不落的秋雨,让天空更添几分阴霾。
阿瞒勒马立于刘氏庄园外,目光冷峻,身后一千郡兵列阵而立,甲胄森然。
这一路行来,沿途乡亭百姓竟自发立于道旁,或跪或伏,口称“曹公”,夹道相迎。看似民心可用,但阿瞒却毫无悦色,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
邹平县数日前,羊氏灭门惨案时,他便下令各县严加防范增添岗哨,封锁全郡各道路,动用五千郡兵搜剿,这些可都是王豹留下驻守济南的精锐,却连一个贼寇都没抓到。
羊氏灭门案尚无头绪,在他眼皮底下,又发生一桩血案。
这里可是郡治所在的东平陵县,简直是在公然挑衅!
但什么样的贼寇可以悄无声息,越过重重封锁,直达东平陵县,一夜之间便攻下豪右庄园?
对方仿佛是想告诉他,随时都可以攻入郡守府,取他项上人头,想到这曹操不禁一阵恶寒。
况且,这两家家主都是在应他所邀之宴后,才惨遭灭门,这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上次羊氏之案,他尚推测是黄巾余孽,但今日刘氏案发,他隐隐已经猜到是何人的手笔。
但一则没有证据;二则他有些疑惑,自己跟对方不仅无冤无仇,更有洛水赠剑之情, 何至于此?莫非其已将青州视为囊中之物,不容曹某染指?
想着此处,曹操微微眯眼:好贼子,竟敢存有王莽之心!
这时,但见邹平县尉陈牧查验归来,拱手道:“禀府君,攻堡手段及作案手法与邹平血案,如出一辙,皆是火攻破门,未留活口,财粮洗劫一空,留‘替天行道’之血书,现场有黄巾遗留。”
一旁东平陵县令尹礼皱眉道:“火攻破门,与昔日张翼麾下黄巾军手段如出一辙,留血书确更像是泰山贼的手段,恐是流窜入泰山的田昭余孽所为。”
郡兵司马阿丑颔首道:“尹兄所言甚是,前番羊氏灭门案,吾等沿贼军足迹追查,便是追至莱芜谷地才没了踪迹,必是作案之后流窜入泰山。”
郡兵曹椽驷勋亦道:“不错,且从死者伤口来看,多是斧剁之痕,与黄巾军装备吻合,现场也遗留有不少黄巾。”
曹操闻言,眯眼扫过身旁四人,他早已查过济南官吏底细,这四人虽是秦周所举,但阿丑和驷勋曾在箕乡任职,尹礼、陈牧曾任营陵县兵军官,想来不止是王豹旧部,更是心腹部将!
于是他心中冷笑:好个王文彰,某就说看足迹便知,至少是千余贼军入境,怎会一个贼军都抓不到,如今看来不仅是有内鬼,而且……他环顾身后千余郡兵,只觉如芒在背。
但见他强作镇定看向尹礼道:“本府已下令严加防范,尹县令,汝所布置的岗哨、巡逻何在?可曾见贼寇踪影?”
尹礼拱手道:“回禀府君,卑职已询问昨夜城中岗哨,未见贼军招摇过境,附近平营乡昨夜训练亭卒,踪迹全无,恐已遇害。”
曹操强压怒火,咬牙道:“好个滴水不漏!阿丑、驷勋率部追凶,尹礼、陈牧速召各县县令、县尉至相府议事!从泰山至此,途径三县,重重封锁,彼等皆眼盲不成?”
几人互视一眼,拱手应诺。
未时三刻,相府书房外。
济南主簿荀彧匆匆而至。
自曹操去岁在太学见过荀彧之后,便设法结交,此番出任济南相,阿瞒便请父亲曹嵩,举荐荀彧出仕,任济南主簿一职。
荀彧推开书房,只见一个十**岁的少年郎,正在收拾满地茶盏碎片。
这少年郎姓黄,名辕,是曹操出任骑都尉入豫州讨伐黄巾军时,因家人死于战乱而应募入伍,因身手还算敏捷,故被曹操选为亲卫。
更难得的是,此人颇为忠心,曹操交回兵权之后,他便请退伍,一路追随曹操来到济南。
而曹操已是面色从容的坐于案边,见荀彧入内,当即笑道:“文若且入坐。”
荀彧一扫屋中狼藉,先是揖礼,随后含笑入座,道:“看来近日两桩血案,明公已有眉目。”
曹操颔首道:“得闻昨夜刘氏残案,某便已知晓,此事主谋如此明目张胆,想必也并未打算隐瞒——”
说话间,他忽而大笑,道:“想这青州三国三郡守相,独某曹孟德有此‘殊遇’,得此人如此看重,不胜荣幸啊!”
荀彧闻言双目精光一闪而没:“若彧所料不错,明公所指主谋,乃箕乡侯是也。”
但见收拾残局的黄辕,双耳悄然竖起。
曹操微微一笑道:“除了他王文彰,何人还能在济南不留任何痕迹的擅杀豪右?”
荀彧扶须而笑:“不瞒明公,彧近日闻市井皆传,大乱之后,民不聊生,明公欲将羊氏一族田地充公,假于黔首。济南之民,皆呼曹公仁德。彧此前尚惑,此流言从何而来,如今看来只怕箕乡侯的手笔。”
曹操闻言一怔,失笑道:“某说今日验案,黔首怎会夹道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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