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三月下旬,祝阿城。
饥饿像瘟疫一样蔓延。
城中的黄巾军彻底断粮,这里不比泰山山脉,到处都是野菜树皮。
然而镇守在此的小帅裴福,呆坐在县廷中,满目空洞。
渠帅迟迟不肯发兵,且三令五申禁止自己擅自出兵,弟弟裴云却在官军手中,生死不明。
他能理解——毕竟已经败过一阵了,官军占据东西两道关隘,更有骑兵游走在附近,只要自己率兵强攻碻磝津关隘,不出几个时辰,官军援军就会赶到。祝阿城已是孤城,贸然出兵不仅救不出弟弟裴云,只怕连城里这数千弟兄也保不住。
真的会有太平吗?济水上有水军封锁,天公将军是那个救世的圣人么?他会率神兵前来搭救他们兄弟么?
想到这儿,裴福苦笑一声,近在咫尺的渠帅尚不来源,何以指望远在冀州的天公将军?
这时,亲信闯入正堂:“裴帅,快想想办法吧,弟兄们怨声载道,外面都在传贼军官在碻磝津关外支了口大锅,锅里全是黍饼,只要弃兵去降,便能吃顿饱饭,而且……”
裴福微微叹气道:“而且什么?”
亲信犹豫片刻道:“而且俺听说,贼官军不仅颁了赦免令,降者分公田、分种、分粮,还暗地里承诺每带一户去降者,都有赏钱,昨日……昨日已经有人都找到俺这了。”
裴福闻言微微挑眉,随后盯着亲信道:“那汝怎么看?”
那亲信沉默半晌,咬牙道:“渠帅,俺们……俺们降了吧。”
裴福闻言怒目圆睁,仓啷一声拔出腰刀:“放肆!渠帅对吾等恩重如山,如无渠帅,吾等早病死了,汝欲陷某于不义乎?”
那亲信脸色一白,蹬蹬后退两步,扑倒在地,失声道:“裴帅!平东将军率兵入济南国不过十日,便吓得渠帅龟缩于台县不敢妄动,如今城中断粮,如若不降,就算渠帅同意俺们退回台县,俺们跑的过骑兵么?”
裴福大怒,似乎借题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刀锋指向他的脖颈:“若再敢胡言乱语,扰某军心,某砍了汝!听着,不管是谁找的你,把人抓起来,问出他的同党!”
那亲信颤颤巍巍道:“诺……”
……
是夜,一队巡逻的黄巾军刚一换岗,看着上一班岗哨消失在黑夜后,几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为首的小头目朝着城墙角落处学了几声布谷鸟叫。
但见人头窜动,密密麻麻的黑影贴着墙边,悄然行至城门。
巡逻黄巾军小头目低声催促:“快,开城门,轻点!”
只听城门嘎吱一声开了个缝,恰好能够一人钻出。
刚开始还是一个个摸出去,紧接着门缝越来越大,变成两人争先恐后而出。
小头目盯着城内的动静,心急如焚,索性将门再次轻轻往外拉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城门大开。
一群人蜂拥而出,细看之下竟有千余人,跑在最前面的,却正是唐牛儿一家。
此时的唐牛儿眼中七分是兴奋,三分是不甘。
原本凭他的本事,说通十来户已是极限,谁能料到一个他曾经最厌恶的群体,主动找到了他,那是个姓李的豪强管家。
论刻急细民,这类人远胜于他们的家主,可那人却说自己能帮他带三百户走。
唐牛儿细问之下才知,原本这个李管家的上线,在拉拢人时,竟然问到了裴福的亲信,被当成奸细给抓了起来。
李管家害怕自己被供出来,四下打听,终于找到了肯给五十的唐牛儿,于是主动前来投靠。
唐牛儿开始不情愿,但一听这厮能带三百户走,当即双眼发亮:“李管家,汝这么有本事,不如趁此机会再带些,如今城中断粮,平东将军又在关外放了吃的,正是最好说服大伙的时候。”
李管家心中鄙夷——这厮和那某那上线一样蠢,真不明白平东将军怎会挑中这等人。
但他面上却堆满笑意:“唐家兄弟有所不知,如今某那上线被抓,若是不赶紧出城,某怕那厮将大伙都供出去,某已经安排好了,今夜亥时轮岗的是自己人,某等正好趁此机会出城。”
唐牛儿闻言一慌,当即便答应下来,但他心里却在暗骂那被关押之人:真蠢!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便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他们这一走,城门大开。
越来越多的人逃出,很快汇集成一股洪流,惊得唐牛儿一伙跑在最后的人,急忙高喊:“快跑!追兵来了!”
唐牛儿们在前闻言是撒腿飞奔。
而追在他们身后的,听见前面还有追兵,更如惊弓之鸟,脚步更快了七分。一伙人饿着肚子你追我赶,撒丫子跑了一路。
约莫到了子时,碻磝津关隘城墙巡逻的犀牛甲卫,忽然隐约听见密集的脚步声,寻声而视,但见远处乌泱泱的黑影朝着这边冲来,当即一惊。
“敌袭!”
睡梦中的王豹闻声,猛然翻身而起。但见睡在一旁的典韦,也猛得睁开虎目,安全感瞬间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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