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五年,二月初一,黎明时分,天色尚暗,营陵县廷后院炊烟袅袅。
少顷,众曹署已然吃完早饭,齐齐走出庖厨,紧接着阿黍裹着围裙,手中抓住一张饼追出。
“胖子,你的饼忘揣了!”
李牍闻声转头,从怀中摸出一张冒着热气的饼,脸上带着一丝憨笑:“揣着哩!”
阿黍见状,嘴里骂骂咧咧:“汝这杀才!又是何时摸去一张饼,某怎未见?”
李牍抓了抓后脑勺,正欲回话,何安却打断道:“都几时了,还在耍贫嘴,若耽误了策试,当心王君打你们板子!”
此话也是传到屋内王豹耳中,他放下手中的两卷战报,无奈摇了摇头:“瞧何安这话说的,某几时打过他们板子?”
与他对坐的周朗笑道:“每回听阿黍他们斗嘴,卑职便觉得仿佛还在箕乡一般。”
“汝这一说,倒真有那味了。”王豹闻言会心一笑,随后拍了拍案几上一卷战报,赞道:“此次昌阳之战,战果远超预计,难得季伯涛有这份应变之能,可堪将帅之才矣!”
周朗恭维道:“此战季军候虽功不可没,却也仗明公运筹帷幄,巧施流言,方能离间吕鳃、阎淼二贼。”
王豹摇头叹道:“算不得什么妙计,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此流言之策本是最浅显的计策,造谣者蠢,只是传谣者恶,至于那信谣的,不过是照见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副面孔罢了,从古至今皆如此,载体或可变,人性却一直如此。”
周朗闻言道:“明公自谦之言,却让卑职惭愧,今观此计,以为防不胜防,苦思冥想,忧心他日若有人对吾等用此计,却终不知当如何应对。”
王豹哈哈一笑,说道:“这流言无甚为难之处,信则无解,不信则破,某素来以诚心待诸君,亦自信诸君以诚心待某,阿朗何来此忧?”
周朗拱手言道:“卑职愚钝,得明公提点入拨云见日——”
紧接着他趁热打铁道:“明公,季军候还有一事要禀。”
“哦?何事?”
周朗道:“季军候言,长广县李纲遣人与他密会,言欲将柳氏许给他,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王豹闻言略微一怔,嘴角玩味道:“此事,伯涛意下如何?”
周朗拱手道:“季军候言,吾等欲站稳长广、昌阳两县,迎娶柳氏,与李家周旋,实乃上策。”
王豹沉吟片刻后:“此乃伯涛自己终身大事,便由他自己行定夺吧——
随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朗一眼,又道:“汝方才提点的对,流言之计歹毒,不可不防,某自是真心待人,但有时也该主动表明心迹,莫叫兄弟们去猜才是。传令季方!此战季方功不可没,这昌阳盐场便是他的了,日后如何经营,其中利润几何,他如何调配,某皆不过问。不过——”
说话间,他轻叩案几沉声道:“还有需提点他一句,莫把精力都花在盐场上,如今海上几股大势力已然平定,是时候招兵买马,好生操练了,昌阳、长广不过芝麻大点地儿,离咱们的目标还远着呢,莫被这些蝇头小利消磨了志气,吾等乃干大事之人,目光该放长远些。”
周朗闻言拱手应诺:“明公英明!”
随后王豹又看向另一份战报:“此次管承、徐猛救下秦弘,亦功不可没,着徐猛送其子去高密,顺带来趟营陵吧,咱们该见上一面了,箕乡有消息了么?”
周朗拱手应诺,又道:“正欲和明公禀报,昨夜箕乡暗桩快马来报,张游缴已将秦弘安然护送回府,此外,秦家少主母带了一个婢女,十余庄客连夜启程,往东莱方向去了。”
王豹闻言以指击案,又眯了眯眼才道:“原以为此女这棋只是一石二鸟,既恶秦弘名声,又行诈降之计,不曾想却还藏了手‘困鸟出笼’,只怕她此去东莱,便不会再回箕乡了!此女心智不俗,非阎淼、吕鳃之流可比,传令季方、管承、徐猛,今后严防海猫帮与秦家盐场,莫着了她的道!”
“诺!”
安排妥当之后,王豹起身笑道:“阿朗,若无他事便先回吧,某也该去学官了,首场策试不可不露面啊!”
晨光初现,县廷东南方学官外,人头攒动。
青石铺就的校场上,早有县吏架起竹栅,划分出十列考位。每列前立木牌,上书“经学”、“算术”、“律令”、“医术”、“水利”、“农事”、“考工”七科。
考生按所考科目列队,从垂髫少年到不惑壮年。
其中不仅布衣草履的寒门士子,亦有锦衣佩玉的世家子弟,众人神色各异,或忐忑,或倨傲,或沉静。
学官正门处,两尊石狻猊怒目而视,门楣悬“明经取吏”四字匾额。
堂内,王豹高坐主位,身侧是暂领法曹的李牍,正翻检竹简,核对考生名册。管亥按刀立于堂下,虎目扫视,震慑宵小。
辰时三刻,铜锣一响,策试开始。
众考生鱼贯入内,按科分坐。
算术科者排筹演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