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壁垒第七中学,历史与公民课。
阳光透过新型复合玻璃窗,照在四十多张年轻的脸上。讲台上站着的不是老学究,而是一个右臂装着生物义肢、脸上带着几道浅疤的中年男人。他叫吴建国,曾经的希望壁垒建设队小队长,现在的“奋斗者宣讲团”成员。
“同学们,今天我们不照本宣科。”吴建国拍了拍背后的全息投影板,上面显示出一张照片:一片荒芜的辐射废土,远处是锈蚀的废墟,近处是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人。“这是末世第十年,我刚被钟毅首领从77号安全区外的荒野里捡回来时,‘工蚁’机器人拍下的环境扫描图。我,就在这群人里。”
教室里安静下来,孩子们的目光被照片牢牢吸住。教科书上的文字是抽象的,但这张照片是具体的。
吴建国切换图片,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巨大的“百吨王”在平整土地,“工蚁”机器人在焊接第一块合金墙板,钟毅站在简陋的指挥台前,衣服上满是尘土。“这是七十二小时后。”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三天,就三天。我们从等死的流浪者,变成了建设者。墙立起来了,灯亮起来了,干净的水流出来了。为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孩子们:“因为有人告诉我们:劳动,能换饭吃,能换水喝,能换尊严。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儿子,你以前是什么‘贵族’,你认识哪个‘大人物’。在这里,你流汗,你就有收获。就这么简单。”
他又切换了几张图片:希望壁垒第一次丰收时堆积的粮袋、最早那批孩子在新教室里上课的笑脸、医院里第一个用上再生技术修复断肢的工人喜极而泣……
“这就是联邦最开始的样子。”吴建国说,“没那么多大道理,就一条:干活,吃饭,一起活下去,把日子过好。谁也别想骑在谁头上作威作福,谁也别说自己天生就该比别人多吃多占。”
他关掉投影,举起自己的机械右手,灵活地做了几个抓握动作:“我这只手,是去年在铺设西境输水管线时,被塌方的碎石砸断的。医疗部用上了最好的技术给我接上这个。按旧时代某些人的说法,我这么一个‘粗人’,值得用这么金贵的东西吗?”
他笑了笑,那笑容坦荡而有力:“在联邦,值。因为每条管线都关乎千万人的饮水,我这双手为建设流过汗,流过血,联邦就绝不会放弃我。这,叫平等吗?我觉得,这叫公道。”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没有立刻涌出教室,好几个围上来,摸着吴建国冰凉的机械义肢,问着各种问题。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种光亮在滋生。
北境重镇第三机械厂,午间休息食堂。
临时搭起的小讲台上,站着一位穿着整洁工装、戴着眼镜、神情有些局促但眼神清亮的女人。她叫苏婉,前精英堡垒内城文化局的档案员,现在是厂里的宣传干事兼夜校扫盲老师。
食堂里坐满了端着饭盒的工人,不少人认得她,知道她的来历,目光里带着些许好奇和审视。
“工友们,我叫苏婉。以前……我是‘精英堡垒’的人。”她开口第一句,就让有些嘈杂的食堂安静了不少。
“在那边,我负责整理‘伟大历史’和‘精英谱系’。我的工作,就是不断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有一些人生来就高贵,他们的智慧、血统决定了他们是文明的领导者;而更多的人,生来就是基石,是燃料,是服务于前者的工具。我那时真心相信这套,因为我父母是‘学者阶层’,我从小吃的、穿的、学的,都比‘外城’和‘荒野’的人好太多,我以为这是天经地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直到联邦打进来,直到我看到仓库里堆积如山、只有‘纯血精英’才能享用的合成肉和药品,而外城的孩子因为一点点辐射病就成片死去……直到我自己站在废墟上,看着‘领袖’们坐着最后的飞行器想逃跑,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扔掉……”
台下,工人们默默地听着,咀嚼的动作都慢了。
“我投降,不是因为怕死。”苏婉抬起头,眼眶发红,“是因为我发现自己过去几十年相信的东西,全是谎言,是建立在无数人血肉上的空中楼阁。来到联邦,我被审查,被安排劳动,从最基础的零件清洗开始干起。累,真累。但每天下班,我能用自己挣的贡献点,去食堂打一份有肉有菜的饭,给我的孩子也买一份像样的学习用品——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祈求谁的‘恩赐’。”
“在这里,我教大家识字,帮厂里写生产简报,工友们叫我一声‘苏老师’。这声‘老师’,不是因为我爹妈是谁,是因为我真的能教他们东西,他们认可我。”她擦了下眼角,“前两天,我儿子在学校得了科技小制作一等奖。他回来跟我说:‘妈妈,老师说我的想法很好,以后可能能参与到航天项目里去呢!’”
她看着台下那些或朴实、或沧桑的面孔:“工友们,这就是联邦。它不完美,它有无数困难。但它给了我们这些‘旧时代的燃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它告诉我们,价值在于你现在和未来能创造什么,而不在于你过去被贴上了什么标签。这,才叫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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