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壁垒中央广播塔的午间新闻,用三分钟读完了那份经过十七道审核、删减了所有敏感措辞的“天文观测重要进展通报”。
通报措辞极其谨慎:“……联邦‘千里眼’深空观测阵列,于近期在太阳系内某特定方向,探测到一段具有非自然特征的微弱规律性信号。经初步分析,排除已知自然现象及联邦自身活动干扰。目前,联邦科学院已组成专项小组,对信号来源及性质进行深入研究。此事仅为科学探索范畴,联邦完全掌握情况,并有充分能力保障公民安全与正常生活秩序。请广大公民不信谣、不传谣,一切以官方发布信息为准……”
广播员平静无波的声音回荡在千家万户的收音机和公共喇叭里。
三分钟后,联邦全境的民间通讯网络流量,瞬间飙升了百分之四百。
清河镇,老陈侄子开的“磐石”工程队正在镇外修建新的仓储区。午饭时间,工人们捧着热腾腾的营养餐盒,聚在刚浇注好的混凝土地基旁。
“听见没?广播里说的!”一个年轻瓦工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着兴奋和不安,“太阳系里头!非自然信号!我的老天爷,这意思是……外星人?就在咱们边上?”
“扯淡!”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管道工啐了一口,“官方都说了,还在研究,科学探索!真要是什么外星人,还能这么平静?早就拉警报了!”
“那可说不准。”瓦工不服,“你没看《星海传奇》那本小说?高等文明都是悄没声息地观察,等到时机成熟……咔嚓!”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观察个屁!真要观察,为啥现在才被发现?要我说,说不定是旧时代哪个国家藏在月亮或者火星后面的秘密基地,现在才启动!”另一个电工加入讨论。
“旧时代要有那技术,还能让‘源初辐射’搞成这德行?”
争论声越来越大,吸引了更多人加入。原本井然有序的午餐休息时间,变成了关于星空威胁的激烈辩论场。工头喊了几声都没用,最后不得不敲着饭盒盖警告:“都少说两句!干活!管它天上是啥,咱们脚下的活干不完,信用点拿不到,明天全家喝西北风去!”
话虽如此,下午开工后,不少工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砌墙的砖缝歪了,搅拌混凝土的水灰比也弄错了一次。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浮躁情绪,如同看不见的尘埃,在工地上空飘荡。
北原行政区,辉光城“晨曦”大型综合市场。
公告发布后两小时,市场管理处的物价监控屏上,几条曲线开始悄然上扬。
首先是耐储存的主食类:压缩营养块、封装干豆、特制耐储面粉……然后是瓶装水和基础药品,尤其是抗辐射药剂和碘片。一些敏锐的商人察觉到异动,开始悄悄调高售价,或者干脆将部分货物下架,标注“暂时缺货”。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有吗?”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站在粮油摊位前,看着空了大半的货架和上涨了百分之十五的价签,脸色焦急。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躲闪:“这个……上游供货紧张,物流也慢,没办法。您要不多买点?我看这形势……难说。”
妇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本打算用来给孩子添件新衣的信用点卡片,一咬牙:“那……那先给我来十公斤营养块,五公斤豆子!”
类似的场景在多个摊位前上演。恐慌像滴入清水的墨汁,缓慢却固执地扩散开来。尽管市场管理处很快介入,强制限价并调拨储备物资平抑,但那股抢购的风气和隐隐的不安感,已经留下了痕迹。
希望壁垒第七中学,天文兴趣小组的课外活动室。
这里的气氛截然不同。十几双年轻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太阳系星图,目光在火星轨道附近逡巡,兴奋地低声议论。
“太酷了!真的发现了!我就说宇宙里不可能只有我们!”
“会是什么样的文明?他们的科技树肯定和我们不一样!”
“会不会是友好的?愿意和我们分享知识?我们能不能联系他们?”
“老师,我们能申请用学校的望远镜看看那边吗?哪怕什么都看不到……”
带队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经历过旧时代的天文老师。他看着学生们眼中纯粹的、未被恐惧污染的好奇与憧憬,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人类也对星空充满向往,但那向往很快被战火和末世碾碎。如今,这火苗似乎在新一代心中重新燃起,只是这次,星空的回响里,掺杂了太多未知。
“同学们,”老教师清了清嗓子,“探索未知是科学的精神,也是文明的勇气。但记住,在我们有能力真正理解并保护自己之前,保持敬畏,专注学习,才是对这片星空最好的回应。”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孩举起手,眼神执着:“老师,如果我们变得足够强大,是不是就能主动去找他们?而不是等他们来找我们?”
老教师愣了一下,看着男孩眼中闪烁的光芒,缓缓点了点头:“是的。唯有自身强大,方有选择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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