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把天边撕开一道血口子时,李工和另外四十六个人,正站在联邦边境哨站三号闸门内的空地上。
他们浑身是泥,不少人身上带着擦伤,有人鞋子都跑丢了,光脚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冻得瑟瑟发抖。但没人喊冷,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里摆着几口大锅,锅里翻滚着热气腾腾的粥,米香混合着某种蔬菜的清新气味,像一只手直接攥住了他们的胃。
雷峰拎着扩音器走过来,没废话:“排队,领碗,每人两勺粥一个馒头。吃完去那边帐篷里登记,医疗队给你们检查身体。”
人群动了一下,但没人敢上前。
李工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他在精英堡垒活了三十八年,从没见过当兵的给平民分食物——除非是配给日,而且分的是合成营养膏,味道像嚼蜡。
“等什么呢?”雷峰皱眉,“怕有毒?”
他直接走到锅边,抄起勺子给自己盛了半碗,呼噜噜喝下去,然后掰了块馒头塞嘴里:“看见没?我们联邦的兵,吃的跟你们一样。”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人群涌了上去。
李工排在中间,当他从戴着口罩的炊事员手里接过那个搪瓷碗时,手抖得差点把粥洒了。碗是温的,粥是稠的,里面能看到切碎的青菜叶,甚至还有几片肉末。
他蹲到墙角,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倒。粥烫得他舌尖发麻,但他停不下来。甜,咸,鲜——三种味道在口腔里炸开,那是食物本该有的味道,不是营养膏那种单一的、令人作呕的化学甜。
吃到一半,他哭了。
眼泪混进粥里,咸的。
旁边一个年轻女人也在哭,她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小心翼翼地把粥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孩子。孩子吃得太急呛到了,女人赶紧拍背,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
李工抹了把脸,把最后一口粥舔干净。碗底干净得像洗过一样。
登记帐篷里,桂美带着五个医疗兵正在忙碌。简易检测仪挨个扫描这些新来的人,数据实时传到她手腕上的终端。
“营养不良普遍,辐射病早期症状占比百分之六十,有七个人需要立刻治疗。”桂美眉头紧锁,“给他们注射基础营养剂,那三个高烧的送隔离观察室。”
轮到李工时,机械臂抽了他一管血,三秒后出结果:“血红蛋白偏低,维生素B族严重缺乏,左臂灼伤二级感染。”
“坐下。”桂美指了指凳子,打开医疗箱。她先给他的手臂消毒,涂上一层淡绿色的药膏——凉丝丝的,疼痛瞬间减轻大半。然后递给他两颗药丸和一杯水:“维生素补充剂,现在吃。”
李工接过药,没马上吃,而是盯着桂美白大褂上的徽章:麦穗环绕着听诊器,下面一行小字“联邦医疗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看什么?”桂美问。
“你们……真的给所有人治?”李工声音沙哑。
“只要你是联邦公民。”
“那……我怎么才能成为公民?”
桂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登记完,通过基础背景审查,宣誓遵守联邦法律,你就是了。”
“这么简单?”
“本来就不该复杂。”桂美起身,去处理下一个伤员,“人活着,就该有活着的权利。”
李工坐在那里,把那两颗药丸塞进嘴里,用水冲下去。药很苦,但他嚼碎了咽的——在精英堡垒,药是配给物资,哪怕再苦也得珍惜。
登记流程继续。工作人员问得很细:姓名、年龄、原职业、特长、是否有家人在堡垒内……当问到“为什么选择来联邦”时,李工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说:“因为你们广播里说,人人有饭吃,有病能医。”
工作人员点点头,在终端上记录:“欢迎你,李工同志。根据你的维修技能评估,你将被分配到希望壁垒第二工业区,担任三级机械维修员。住宿安排在第三居住区,标准单人公寓,带独立卫浴。月薪按贡献点计算,具体稍后会给你手册。”
李工愣住了:“同……同志?”
“在联邦,我们都这么称呼彼此。”工作人员笑了笑,递给他一张身份卡和一本小册子,“卡里有初始贡献点,够你买一周的生活用品。手册上有你的权利和义务,还有地图。下午有车送你们去壁垒。”
李工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塑料材质,正面印着他的照片(刚拍的)、姓名和编号,背面是联邦的徽记。卡片右下角有个小小的芯片,在晨光下泛着微光。
他握紧卡片,突然问:“我能……见见钟毅首领吗?”
工作人员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想亲口说声谢谢。”李工顿了顿,“还想告诉他……堡垒那边,很多人想过来,但不敢。”
帐篷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门帘被掀开,钟毅走了进来。他没穿那套标志性的工程外骨骼,就是普通的工装裤和夹克,袖口还沾着油污——他刚从新建的磁悬浮维修车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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