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是在凌晨四点十七分刺入联邦夜空的。
不是通过某个特定的频道,而是同时出现在所有开放的频率上——公共广播、军用加密波段、甚至连医疗急救频道都没放过。它先是一段刺耳的高频噪音,紧接着转为低沉冰冷、毫无感情的合成音,用的是旧时代某种近乎失传的古典语变体,但被自动翻译成各定居点的方言:
“致所有在废土上苟延残喘的挣扎者。”
希望壁垒第三居住区,刚下夜班的冶炼工人张大山正端着饭盒往家走。悬挂在路灯杆上的公共广播喇叭突然爆出这句话,他手一抖,热汤洒了一身。
“你们自称‘联邦’,用粗糙的钢铁和幼稚的电路拼凑出一个可笑的泥腿子联盟。”
北境重镇的食堂里,正在吃早餐的矿工们齐刷刷抬起头。墙上的显示屏雪花闪烁,浮现出一行行滚动的文字,内容与广播同步。
“你们歌颂劳动,崇拜平等,将平庸者捧上神坛——这是文明史上最可悲的倒退。”
东部港口,“澜”刚刚登上“海鸥号”的甲板。她手中的生物通讯器突然自发启动,投影出那个声音的频谱图。旁边的联邦技术人员脸色骤变:“怎么可能……我们的防火墙被穿透了?!”
“真正的文明,”那个声音继续,语调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应由最优秀的头脑引领,由最纯净的血脉传承,由最严苛的秩序约束。混乱的民主只能带来混乱的毁灭。”
“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钟毅的磁悬浮列车在港口站台刹停的瞬间,个人终端的警报震动几乎要炸裂。他划开屏幕,“基石”AI的紧急报告弹出来:【全域广播入侵,信号源强度持续提升,渗透深度已达网络第三层。】
他跳下列车,冲向码头。“澜”已经站在舷梯旁,手里捧着一块不断变换颜色的生物晶体——那是蓬莱的深空信号接收器。
“他们的技术……”澜的语速很快,“不是简单的功率压制。他们在使用一种相位缠绕技术,把广播信号寄生在我们的载波上。除非完全切断网络,否则无法屏蔽。”
钟毅接过晶体。透过半透明的材质,能看到里面有无数的光点在疯狂碰撞,模拟着电磁层面的攻防战。代表联邦防御的蓝色光点正在节节败退。
广播还在继续:
“所有拥有真才实学之人——工程师、科学家、艺术家、管理者——若你们不甘心与泥腿为伍,不甘心才华被平均主义的泥沼淹没,北方的大门为你们敞开。”
“抛弃那虚假的平等,拥抱真正的阶梯。”
“唯有归附精英,方是文明正途。”
“抗拒者……”
声音停顿了三秒。
“……将见证何为净化。”
广播戛然而止。
但余音像是毒液,渗进了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希望壁垒中央广场,早上六点。
原本该是晨练和早餐的时间,此刻却聚集了上千人。他们仰头盯着广场中央的全息公告屏,上面正在滚动播放“基石”AI对那段广播的完整分析报告。
“什么狗屁精英!”一个缺了只胳膊的老兵啐了一口,金属义肢在晨光下闪着冷光,“老子在黑石寨挖矿的时候,那些‘精英’在吃人血馒头!”
“他们说要纯净血脉……”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脸色发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有辐射亲和基因,他们会不会……”
“他们敢!”旁边的大汉吼了一声,引来一片附和。
骚动在蔓延。
钟毅的指挥车驶入广场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他跳下车,没上台阶,直接踩着车顶站了上去。扩音器都没用,就扯开嗓子喊:
“安静!”
两个字,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们说了什么,你们都听见了。”钟毅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有愤怒,有恐惧,更多的是茫然,“他们说我们是泥腿子,说我们的平等可笑,说要给我们‘净化’。”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那我问问你们——三个月前,你们多少人吃不饱饭?两个月前,你们多少人喝不上干净水?一个月前,你们多少人晚上睡觉要抱着刀,怕变异鼠咬断喉咙?”
人群寂静。
“现在呢?”钟毅指向远处高耸的能源塔,“那光,是‘精英’给的吗?”指向刚刚开始运转的净水厂,“那水,是‘精英’送的吗?”又指向广场边缘正在分发早餐的移动餐车,“那面包,是‘精英’施舍的吗?”
“不是!”底下有人喊。
“大声点!”
“不是——!”吼声震天。
“他们躲在北边的龟壳里,用不知道从哪个坟里刨出来的技术,对着一群靠自己双手建起家园的人指手画脚。”钟毅冷笑,“他们管这叫‘文明正途’?我管这叫放屁!”
哄笑声炸开,紧张的气氛瞬间松了一半。
“老陈!”钟毅扭头。
控制塔里,老陈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联邦所有的广播频道——公共的、军用的、民用的——同时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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