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从密室出来时,天刚蒙亮。他袖口那块布条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像只不肯落地的纸鸢。阿箬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几乎没声儿,可每走一步,掌心就抽一下疼——血符碎片还在发烫,像是被人用火钳夹着烙进皮肉里。
“你说那孩子喊我啥?”江小川忽然停下。
阿箬抬头看他:“祖父。”
“啧。”他挠了挠耳朵,“我昨儿还啃冷饼呢,今儿就成祖宗了?这辈分升得比茅房墙头还快。”
阿箬没笑,只是盯着他手背。刚才那一瞬间,她明明看见狐形印记浮了起来,像雪地里踩出的第一串脚印。
两人走到街口茶摊,锅里的水正咕嘟冒泡。几个穿青袍的宗门弟子围坐一圈,腰间佩剑擦得锃亮,话里话外都在说“古武失传”“唯有天剑正宗”。
江小川咧嘴一笑,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口茶,烫得直哈气,然后大声问:“哎,你们说的‘古武传承’,是不是就是边哭边打人啊?”
满桌人愣住。
有人筷子掉了,有人呛了茶。一个圆脸弟子瞪眼:“你瞎咧咧啥?古武是上古绝学,哪是你这种街头混子能懂的!”
“哦——”江小川拖长音,“我就说嘛,前两天我挨揍的时候眼泪直流,顺手把人打了,我还以为练成了呢。”
哄笑声炸开。
“这小子脑子让门挤了吧?”
“怕不是赌坊输疯了,来这儿找乐子?”
江小川缩脖子赔笑:“各位师兄见谅,我这不是想进步嘛。”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掠过屋檐,轻轻落在街心。谢无咎抱着剑走来,衣摆没沾一点尘,可眼神冷得能冻住沸水。
“再提‘古武’两个字,”他盯着江小川,声音不高,“废你双腿。”
茶摊瞬间安静。
江小川低头搓手,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被训的小狗:“哎哟师兄说得是,我这就回去练跪姿,保准膝盖磨出茧子。”
谢无咎没动,目光扫过他手腕上的玉扳指,又落在脚边——那里有半块碎铜钱,边缘磨损严重,却隐隐泛着幽光。
“你最近夜出昼伏,行踪诡异。”谢无咎冷冷道,“若让我查到你与影楼有关,不必等考核,当场斩杀。”
说完转身就走,黑鞘剑在晨光下一闪,留下一道焦痕似的影子。
等那群宗门弟子也散了,阿箬才低声问:“你真想练古武?”
“我想活命。”江小川把碎铜钱捡起来,塞进怀里,“可别人不让咱好好活,总得会点吓人的本事吧?”
阿箬望着他,忽然说:“你掌心又烫了。”
江小川低头一看,果然,皮肤下浮起淡淡纹路,一闪即逝。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夜里,城东废弃武馆塌了一半,屋顶歪斜如老人缺牙的嘴。江小川蹲在瓦片上,风从破洞钻进来,吹得他麻衣猎猎。
“老刀,你说我踩几步试试?”他自言自语。
【你小子憋了一天就为这事?】脑海里响起那熟悉的声音,【行啊,老子当年追仇家三百里,也没你这么磨叽。】
“那你教我个威风的。”
【威风?】老刀嗤笑,【那就踩俩字——九尾。】
话音落下的刹那,江小川双脚已离地。他整个人像被什么拽着往前冲,步子快得看不清,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卡在残瓦接缝处,不偏不倚,如同丈量过千百遍。
左三步,右两跃,回身一踏——
“九”字成形,笔画遒劲,竟似刻入瓦面。
再腾空,旋身,足尖轻点五处凸起——
“尾”字浮现,最后一捺如狐尾甩出,带起一片碎瓦飞溅。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站定喘气时,才发现后背全湿了。
“谁让你踩这么清楚的?”他嘀咕,“万一被人看见……”
“我看像狐狸。”阿箬不知何时站在院中,举着火把,光映在她眼里,像燃着两簇小火苗。
江小川从屋顶跳下,装傻:“啥狐狸?我刚才脚滑,踩出个爪印吧?”
“你装傻。”阿箬盯着他。
“你不也装愣?”江小川伸手弹了下她额头,“整天神神叨叨的,其实心里门儿清。”
阿箬没躲,反而笑了下:“可我梦里……见过这个字。”
江小川一怔。
“不是现在,是很久以前。”她仰头看着屋顶那两个大字,“那时候天上也有个月亮,很大,很红。”
江小川摸了摸鼻子:“那你梦见我了吗?”
“梦见你被打得很惨。”阿箬认真道,“一群人围着你,拿铁链锁你手腕,你还笑着。”
江小川干咳两声:“这梦不准,我昨儿才打赢二十场擂台。”
“可你每次打赢,都会流血。”阿箬忽然抓住他手腕,“你看,现在也在流。”
江小川低头——右手虎口裂了道小口子,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
他赶紧捂住:“小伤,蚊子咬的。”
“不是蚊子。”阿箬摇头,“是它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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