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看守所,高墙电网,森然肃穆。这座关押着各色人等的建筑,本身就散发着一种沉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刘明达被两名面无表情的法警带到这里时,腿肚子已经有些发软。他不是以犯罪嫌疑人身份被关押,而是作为“协助调查”的证人被“请”来的。但这“请”的方式,以及到达的地点,无不透着一股不祥的意味。
审讯室不大,光线惨白。一面单向玻璃镜占据整面墙壁,冰冷地映出他苍白惊慌的脸。没有手铐,但无形的压力比手铐更令人窒息。坐在他对面的,是两名穿着检察制服的中年男子,表情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他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资深检察官,陈卫国精心挑选的、绝对可靠且深谙审讯心理战的高手。
“刘明达,龙泉化工财务总监,对吧?”主审检察官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是……是。”刘明达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干。
“今天请你来,是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一些关于吴天宝以及龙泉化工的经济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刘明达连连点头,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问话从常规的公司财务制度、资金流向开始,看似平淡无奇,但刘明达精神高度紧张,回答得小心翼翼。他知道,吴天宝栽了,而且栽得很惨,涉毒涉枪,天知道还会扯出什么。他这个财务总监,掌管着公司最核心的机密,是福是祸,只在旦夕之间。
问话进行了约莫一个小时,刘明达滴水不漏,将所有问题都推到吴天宝身上,声称自己只是执行者,对公司深层问题并不清楚。
主审检察官并不着急,他拿起一份薄薄的卷宗,看似随意地翻了翻,然后抬起头,目光如锥子般钉在刘明达脸上:“刘总监,龙泉化工在三道沟的那块地,规划用途从生态绿地变更为工业用地,土地出让金补缴的差额部分,账面上走的是一笔技术咨询费,支付给了一家……‘信达咨询公司’。这家公司注册地在省城,法人代表叫周……信,对吧?”
刘明达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家“信达咨询”,是吴天宝亲自交代他走账的渠道之一,极为隐秘,知道的人极少。检察院怎么查到的?
“这……这个,是正常的业务往来,是吴总联系的……”刘明达额头冒汗,试图解释。
“正常的业务往来?”检察官冷笑一声,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推到刘明达面前,“这是‘信达咨询’的银行流水。这笔‘咨询费’到账后第三天,就分三笔转出,一笔进了省城某高档小区的物业账户,户主姓周;一笔进了省城一家奢侈品店;还有一笔,进了省城一家私人会所的账户。刘总监,这家会所的股东之一,也姓周,叫周信。有意思的是,这位周信先生,是我们市里某位领导的……侄子。你说巧不巧?”
刘明达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而是涉及到了更高层级的、敏感的关系网络!而且,检察院连这么隐秘的资金流向都查得一清二楚,他们还知道多少?
“还有,”检察官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抽出另一张纸,“你们公司历年来的‘公关费’、‘协调费’账目,做得挺细啊。不过,有些款项的收款方,很有意思。比如,这一笔,备注是‘规划协调’,收款人……啧啧,这个名字,好像在县里某个审批部门出现过?”
检察官每说一句,刘明达的心就沉下去一分。这些账目,都是他亲手经办的,有些甚至是吴天宝让他做的“阴阳账”,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在专业侦查面前,漏洞百出。对方不仅查到了账,似乎还隐隐摸到了账目背后的人!
“我……我不知道,这些……这些都是吴总安排的,具体……具体我也不清楚……”刘明达语无伦次,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不清楚?”检察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刘明达,你是财务总监,公司每一笔钱的进出,你告诉我你不清楚?吴天宝现在自身难保,涉毒涉枪,你以为他还能保你?你现在坐在这里,是协助调查,但如果查实你知情不报,甚至参与做假账、转移资金、行贿……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我没有!我没有行贿!那些都是吴总……”刘明达激动地站起来,又被法警按回椅子上。
“有没有,法律说了算。”检察官冷冷道,“但你现在有一个机会。主动交代,配合调查,把你知道的、关于龙泉化工所有违规操作、权钱交易、特别是涉及土地、项目审批背后的内幕,一五一十说清楚,争取立功表现。否则,”检察官顿了顿,目光扫过单向玻璃镜,意有所指,“等别人先说了,你可就什么都没了。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想想你的父母。吴天宝背后那棵大树,现在自身都难保,还会管你吗?”
“大树……什么大树?”刘明达惊恐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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