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在省城被省纪委闪电控制的消息,像一股凛冽的北风,一夜之间吹遍了泉城官场最隐秘的角落,也吹散了笼罩在“阳光新城”等积案上空的层层雾障。之前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法律障碍”、“程序壁垒”、“技术争议”,在这股寒风面前,迅速显露出其虚弱的本质。
市住建局那位“病愈”归来的科长,仿佛换了一个人,不仅“全力配合”,甚至开始主动梳理、提供“鼎盛地产”项目当年一些可能存在违规操作的线索,言语间,将自己尽量塑造成一个“被迫执行者”的形象。法院对那家外省资产管理公司的“优先受偿权”异议,审查速度骤然加快,态度明显倾向于不予支持。焦化厂那边,企业也悄悄收起了那份“专家报告”,开始主动与环保局协商整改方案,对村民体检和搬迁事宜,也松口表示“愿意配合政府安排”。
表面的坚冰开始消融,各项工作推进的阻力肉眼可见地减小。许多原本观望、迟疑的干部,也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积案化解中。一时间,市政府大院里似乎又恢复了忙碌而高效的景象。
然而,林远航的心情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是猎物在猎人靠近时下意识的僵直和伪装。周信这根“脐带”被斩断,泉城本地那些依附于这条脐带吸血的“肿瘤”,此刻正经历着最初的恐慌,接下来,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坐以待毙,等待调查顺着周信的线索摸到自己头上;要么……断臂求生,甚至疯狂反扑。
他判断,对手很可能会选择第二条路。而且,断的“臂”,绝不会是他们自己。
果然,变化首先发生在“阳光新城”项目上。在法院即将裁定驳回那家外省资产管理公司的异议、准备重启资产拍卖程序的前夕,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鼎盛地产”的法人代表、实际控制人刘鼎,在自家别墅中“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死亡! 死亡时间,恰好是周信被控制后的第四十八小时。
警方和法医的初步结论是“心源性猝死”,现场没有他杀痕迹,刘鼎本人有心脏病史。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但时机太巧了。巧得令人无法相信这是巧合。 刘鼎一死,许多关于“鼎盛地产”内部资金运作、利益输送、特别是与周信及本地某些官员之间的隐秘交易,很可能就随着他的死亡而被永远带进了坟墓。这是最干净、也最彻底的“灭口”和“断线”。
林远航接到报告时,正在听取二机厂土地性质变更的进展汇报。他沉默了片刻,挥挥手让汇报的干部先出去,然后独自走到窗前。窗外,天空阴沉,乌云低垂。
“他们开始灭口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低声自语。刘鼎的死,是对手“断臂”的第一步,斩断了最直接、也最危险的证据链。这既是一种自保,也是一种警告——别逼得太紧,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意外”消失。
紧接着,第二个变化出现了。市国土资源局(已与规划局合并)一位负责二机厂土地档案管理的老科员,在周末外出钓鱼时,“不慎”落水溺亡。虽然初步调查也倾向于意外,但林远航敏锐地注意到,这位老科员恰好是当年经手二机厂土地初始登记和几次变更申请的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他的“意外”死亡,虽然不如刘鼎之死那样具有爆炸性,但同样截断了一条可能追查历史遗留问题的线索。
两条“意外”的死亡,像两记闷棍,敲在刚刚因周信被抓而振奋起来的人心上。市政府内部,刚刚回暖的气氛,又开始悄然降温。一种无形的恐惧,如同看不见的薄雾,再次弥漫开来。人们开始重新评估风险,说话办事更加小心谨慎。推进工作虽然仍在继续,但那种破釜沉舟的锐气,明显被一层顾虑所笼罩。
林远航知道,必须立刻采取措施,稳住局面,打破这种用死亡制造恐惧的伎俩。他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这次的范围更小,只有纪委书记张明、公安局长王海,以及他绝对信任的秘书小张在场。
“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对手在用最极端、最卑劣的方式,掐断线索,制造恐惧。”林远航面色冷峻,“刘鼎和国土局老李的死,绝不会是结束。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做出有力反应,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意外’发生,我们的调查将举步维艰,人心也会彻底涣散。”
“市长,您的意思是?”公安局长王海问道,他也是从刑侦一线摸爬滚打上来的,眉头紧锁。
“第一,刘鼎和老李的死亡,不能轻易以‘意外’结案。”林远航斩钉截铁,“我要求公安局,不,是请求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派专家组介入,对这两起死亡事件进行最严格的、独立的刑事调查!尤其是刘鼎的死,要查清他死亡前几天的所有行踪、联系人、通讯记录,以及有无被胁迫或异常行为的迹象!现场要反复勘查,寻找任何可能的疑点!要给死者家属,也给全市人民一个经得起检验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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