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连接了林远航记忆中两个相隔数百公里、看似毫不相干的地点——云川的“瀚海投资”、“信达咨询”,与泉城的“阳光新城”烂尾楼。尹守正的侄子,这个在“灯塔”案中若隐若现、负责处理部分隐秘资金和空壳公司的“白手套”,竟然也将其触角延伸到了深陷困境的泉城,并且精准地嵌入了一个造成巨大民怨的烂尾项目之中。
这绝不是巧合。
林远航立刻意识到,“阳光新城”项目的**问题,其深度和背后的关联,可能远超最初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官员与不法开发商的利益输送,更可能牵扯到一条横跨两地、甚至更高层级的、盘根错节的**网络残余。尹守正虽已伏法,但他经营多年的网络,或许并未被完全铲除,只是变得更加隐蔽,转换了阵地,继续在新的土壤中汲取养分、制造混乱。
“查!立刻秘密调查这个‘周信’在泉城的所有关联企业、社会关系、资金往来!特别是他与‘阳光新城’原开发商‘鼎盛地产’的具体勾连方式,以及鼎盛地产的资金流向!”林远航第一时间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了已升任省纪委副书记的陈卫国,请求省纪委介入,进行并案侦查。他自己则在泉城内部,部署公安和审计力量,从“鼎盛地产”破产清算和资产追查入手,进行合法合规的、不引人注目的外围调查。
然而,调查刚刚启动,阻力便以更激烈、更直接的方式显现出来。
首先是负责“阳光新城”资产清查的法院执行局,突然接到一份来自“鼎盛地产”最大债权人——一家注册在外省的资产管理公司——提出的“执行异议”。该公司声称,对鼎盛地产的部分核心资产(主要是几块位置较好的储备用地)拥有“优先受偿权”,并提供了一系列复杂的担保合同和债权转让协议,要求法院暂停对这些资产的处置程序,待其“优先权”确认后再行拍卖。这些法律文件真伪难辨,程序繁琐,足以将资产处置拖入漫长的诉讼泥潭。
紧接着,市住建局那位“重感冒”住院的科长,托人向局领导转交了一份“情况说明”,声称自己身体不适,无法继续承担对接工作,并“出于对工作负责”,提醒局里注意,“鼎盛地产”的债务关系极其复杂,牵涉多家背景深厚的公司和个人,建议“稳妥处理,避免引发新的法律纠纷和社会矛盾”。这份看似尽职的“提醒”,实则是在施压和警告。
更令人不安的是,泉城本地的几家主流媒体,突然开始连篇累牍地报道“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之困”、“政府债务风险预警”、“招商引资需理性,避免盲目承诺”等主题的新闻和评论。文章虽未点名,但字里行间,无不影射新市长“好大喜功”、“不顾实际财力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可能将泉城拖入更深的债务泥潭”。显然,有人在利用舆论,为他兑现信访承诺设置障碍,营造“市长乱来、不顾大局”的负面形象。
内外夹击,软硬兼施。对手的反扑,不再仅仅是拖延,而是有组织、有策略的系统性阻挠。他们动用了法律、行政、舆论等多种手段,试图将林远航的破局行动,扼杀在复杂的程序和“理性”的质疑声中。
林远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泉城的“水”,比他预想的更深、更浑。这里的利益网络,或许不如尹守正“灯塔”网络那样涉及国家安全层面,但其在地方盘根错节的深度、与部分官僚系统结合的程度,以及其反扑的疯狂和无所不用其极,都让他必须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和智慧。
他再次召开了三大积案化解专班的紧急会议。这一次,与会人员明显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同。林远航没有发怒,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个人时,都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各位,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有人不想让我们解决问题,不想让群众拿到应得的补偿,不想让烂尾楼复工,不想让受污染的村民搬迁。”林远航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他们用法律的空子、用程序的门槛、用舆论的污水,来阻挡我们。为什么?因为他们怕!怕我们揭开盖子,怕我们断了他们的财路,怕我们破了他们的‘规矩’!”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但是,他们越怕,越说明我们做对了!说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痛处!现在,是考验我们党性、考验我们担当、考验我们智慧的时候了!我们不能被他们吓倒,不能被他们拖垮!”
“第一,关于法院的执行异议。”他看向列席会议的法院副院长,“请法院依法审查,但如果对方提供的证据存在疑点,或者明显是利用程序拖延,我们要坚决驳回!同时,加快对其他无争议资产的处置步伐!对于那家外省的资产管理公司,请省高院协调,查清其背景和与‘鼎盛地产’、‘周信’等人的真实关系!必要的话,可以涉嫌虚假诉讼或妨碍司法进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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