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修仙志 第145章 汝求长生否

张凌云立于熔岩湖畔，那个「敢」字出口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金红色熔岩湖的翻涌变得迟缓，轰鸣声低沉下去，只剩下地心深处传来的、永恒不变的沉厚搏动。

湖心地心火莲中心，那团纯白的灵炎之精不再变幻形态，静静悬浮，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内敛，却更加令人心悸的威严。

张凌云只觉眼前景象骤然扭曲、拉伸，随即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抽离。

肉身的存在感迅速淡去，周围灼热的高温、沉重的威压、乃至自身的伤痛，全都如潮水般退却。

他仿佛化为了一缕纯粹的意识，被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由流动的金红色光芒构成的虚空。

虚空中央，有三簇火焰静静燃烧。

第一簇呈淡金色，温暖而恒定，如同晨曦初照，蕴含着抚慰与启示的力量；

第二簇呈赤红色，跳跃而炽烈，如同正午骄阳，散发着考验与抉择的灼热；

第三簇呈纯白色，近乎透明，冰冷而神圣，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之火，透出涅盘与终极的意味。

「三问心炎，启。」

一个宏大、中性、不蕴含任何情感的声音，直接在张凌云的意识核心响起。

第一问：道心本真。

淡金色的火焰微微摇曳，光芒洒落。

张凌云意识中，一幕幕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

那是幼年在青林镇张家，无忧无虑的童年，父母慈爱的面容……而后是青风老道出现，带他踏入仙途，最初的兴奋与憧憬……在青玄门天璇峰，日夜苦修，承受着五行伪灵根带来的进境迟缓与旁人异样眼光时的坚持……获得机缘时的欣喜，遭遇强敌时的恐惧……

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于清江城和姬灵儿慢慢老去……

“汝求长生否？”金色火焰问道，声音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长生？

修仙之人，谁不慕长生？

他最初被师父带入山门时，何尝不是怀揣着对逍遥长生、腾云驾雾的向往？

但经历这许多之后……

“长生为我所求，但非我唯一所求。”他于意识中回应。

“那汝求何？”

“我求力量。”张凌云意识凝聚，那些经历过的画面在心中一一闪过，“求足以守护珍视之人的力量，求足以践行心中道义的力量，求足以向强敌讨还血债的力量。长生若无力量为伴，不过是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囚笼。力量若无本心指引，终将堕入魔道，反噬己身。我之道，以心御力，以力护道，于荆棘中前行，于烈火中重生。此为我道心本真。”

金色火焰静静燃烧，似乎在检视他意识中每一丝波动。

片刻，火焰微微膨胀，传来一声仿佛赞许般的轻鸣，随即光芒收敛，恢复平静。

「第一问，过。」

第二问：取舍抉择。

赤红色的火焰猛地蹿高，散发出灼热逼人的光芒。

周围的虚空景象变幻，化为几个清晰无比、令人揪心的场景。

第一个场景：青玄门覆灭的战场，师父柳如松、师娘孟彩云自爆金丹前的那一刻。

他们的身影如此清晰，眼中带着决绝与不舍。

一个声音在他意识中低语：“若时光倒流，有一种方法可以阻止他们自爆，但代价是你永远无法突破金丹，甚至修为倒退，寿元大减，你会如何选择？”

第二个场景：毒瘴谷底洞府，小白亲昵地蹭着他的手，眼中满是依赖与欢喜。声音再起：“若牺牲这头神兽的本源，可立刻修复你的金丹，驱逐全部魔元，甚至助你直入元婴，你会如何选择？”

画面中，小白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纯净的眼眸望着他。

第三个场景：模糊的未来幻影，夜珩魔威滔天，生灵涂炭，而他自己却因某种原因拥有了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力量，但施展这力量需要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可能是永堕轮回，可能是魂飞魄散，也可能是一切珍视之物的彻底湮灭。

声音冰冷地问：“若为苍生，舍己身，汝可愿？”

赤红火焰熊熊燃烧，将这三个艰难无比的抉择，连同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冲击，狠狠烙印在张凌云的意识中。

每一种选择都似乎合情合理，却又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遗憾。

张凌云的意识在灼热中剧烈波动。

他看到师父师娘眼中的期待，看到小白毫无保留的信任，也看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无尽苦难。

但他没有犹豫太久。

“师父师娘自爆，是为护我等弟子，是为存宗门薪火。他们的选择，是那一刻身为师长、身为青玄门人的道义与责任。我若以牺牲自身道途为代价强行改变，既是对他们抉择的不敬，亦是逃避了我作为弟子、作为幸存者应当承担的责任。此非孝，乃懦！”

“小白与我，名为灵宠，实为伙伴。它守候万年，孤独等待，我既承其主因果，便负有护其周全之责。夺其本源以利己身，与魔道何异？此等力量，得来心难安，道必偏！我的道，需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纵千难万险，亦不可践踏真心与道义！”

“至于为苍生舍己身……若真有那一日，需我牺牲一切方可挽回，我或许会做。但前提是，我已用尽所有智慧与力量去寻求他法，确认那是唯一且必要的选择。苍生非虚名，是由一个个如师父、如小白、如花墨兰母女般的个体组成。轻易言‘舍’，有时不过是无力改变的自我感动，或是逃避更艰难责任的借口。我辈修士，当先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在绝境中开辟新路，强到无需总是面对这等绝望的取舍！”

赤红色火焰的灼热感渐渐消退，那逼迫抉择的尖锐压力也随之散去。

火焰静静燃烧，仿佛在消化他这一番关于“取舍”的见解。

良久，火焰轻轻摇曳。

「第二问，过。」

第三问：涅盘之志。

纯白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冰冷的炽热感包裹住张凌云的意识。

这一次，没有幻象，没有提问，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白”。

在这片纯白中，张凌云“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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