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前那场石破天惊的变故,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宫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秀女周婉茹殿前“失仪”,攀咬贵妃,皇帝震怒,贵妃禁足,秀女下狱……每一个字眼都足以让听闻者心惊肉跳,嗅到其中不同寻常的血腥气息。
暗阁之内,林晚晴与澹台静听着揽月从外面小心翼翼探听回来的零星消息,神色俱是凝重。周婉茹成功了,但也将自己彻底置于了风口浪尖,生死悬于一线。
“慎刑司……”澹台静靠在石床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那是萧家经营多年的地方,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周家女娃……怕是凶多吉少。”
林晚晴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石壁。周婉茹的决绝反扑,确实打乱了萧贵妃的阵脚,甚至暂时将其困于长春宫内。但代价太过惨重。那个在撷芳亭下瑟瑟发抖、却又以金簪抵喉明志的少女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林晚晴抬起头,眼中是冷静的分析与决断,“周婉茹必须保。至少,在她吐出对我们有利的证词之前,她不能死。而且,萧贵妃被禁足,正是其势力群龙无首、人心浮动之时,也是我们暗中活动、甚至……尝试接触其他可能被压迫势力的最好时机。”
澹台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被忧虑覆盖:“想法不错。但如何保?慎刑司铁桶一般,我们如何插手?又如何接触他人而不暴露自身?”
“萧贵妃被禁足,长春宫并非铁板一块。”林晚晴思路愈发清晰,“她往日嚣张跋扈,树敌众多。宫中那些被她压制已久的低位妃嫔,那些因她而家破人亡的宫人旧吏,此刻恐怕都在暗中观望,甚至蠢蠢欲动。我们需要一双新的‘眼睛’,一双能看清长春宫内部,乃至慎刑司动向的‘眼睛’。”
她看向澹台静:“先生可知,宫中可有哪位妃嫔或掌事女官,与萧贵妃素有旧怨,且地位不算太低,有可能接触到一些核心消息?”
澹台静凝神思索,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动,仿佛在梳理着错综复杂的宫廷关系网。良久,他眼中精光一闪:“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一试。”
“谁?”
“陈嫔。”澹台静缓缓道出一个人名,“她出身将门,性子刚烈,早年曾因冲撞萧贵妃而被其当众羞辱,夺去协理六宫之权,打入冷宫附近的长信宫,形同废妃。其父兄亦在军中受到萧氏一党排挤。她对萧贵妃,可谓恨之入骨。且长信宫虽偏僻,但因其靠近冷宫,反而对一些阴私勾当有所耳闻。最重要的是……她宫中有一个老嬷嬷,与慎刑司一个掌刑太监,乃是同乡,或有门路能递些消息进去。”
陈嫔!林晚晴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被压制多年、心怀怨恨、且可能拥有特殊渠道的失势妃嫔,确实是值得尝试的目标。
“但如何接触她?长信宫如今定然也在各方视线之下。”林晚晴问道。
澹台静从怀中摸索良久,取出一枚样式古朴、边缘有些磨损的青铜龟钮小印,递给林晚晴:“这是老夫早年偶然所得,乃是陈嫔祖父,已故陈老将军的私印。陈嫔自幼由祖父带大,感情极深。你设法将此物,‘无意间’让她看到。她若心有疑虑,或念及旧情,或许会有所反应。”
又是一次投石问路。与接触周婉茹时如出一辙,但目标换成了更为谨慎、也更为复杂的陈嫔。
林晚晴接过那枚带着澹台静体温的冰凉小印,郑重收好。“我会小心行事。”
“至于周婉茹那边……”澹台静叹了口气,“老夫会再想想办法,看能否通过其他极其隐秘的渠道,试着往慎刑司递个话,或送些保命的药物进去。但……希望渺茫,你莫要抱太大期望。当务之急,是稳住陈嫔这条线,若能成,我们才算真正在宫中扎下了一颗钉子。”
计划已定,行动便需迅速。趁着萧贵妃被禁足,其党羽忙于内部稳定、无暇他顾的短暂真空期,林晚晴再次化身暗影,悄无声息地潜出了暗阁。
长信宫果然如澹台静所言,地处偏僻,宫门冷落,朱漆剥落,处处透着衰败气息。林晚晴没有贸然潜入,而是选择在陈嫔每日例行前往附近小佛堂上香的必经之路上等待。这是一个相对公开,却又不易引起太多注意的场合。
她扮作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低着头,默默清理着路径上的落叶。当看到陈嫔在一名老嬷嬷的搀扶下,神情淡漠、步履沉重地走来时,她计算好时机,在与之擦肩而过的瞬间,袖中那枚青铜龟钮小印“不慎”滑落,掉在陈嫔脚边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陈嫔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枚小印。起初她并未在意,正欲继续前行,但目光掠过那熟悉的龟钮造型和磨损的边缘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幻,震惊、难以置信、追忆、痛苦……种种情绪在她眼中飞快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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