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推着空车回到家,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油香扑面而来。
院子当中支起一口大锅,底下烧着劈柴,锅里是翻滚的白色猪油。
刘春燕和李秀兰一人拿着一把大铁勺,正不停地搅动着,将炸干的油梭子捞出来。
“娘,媳妇儿,我回来了。”
王建军喊了一声。
刘春燕回头看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
“回来就赶紧歇着,累坏了吧。”
王建军放下车子,走到锅边,看着那一锅金黄透亮的猪油,还有旁边盆里堆成小山的油梭子。
“娘,这油梭子给狗留点,拌苞米面吃,长力气。”
刘春燕的勺子在锅里搅得“哗啦”一响。
“你还惦记着你那几条狗!”
她没好气地瞪了王建军一眼。
“好好的炮卵子肉你给它们吃,现在连油梭子都不放过!我看你不是养狗,你是养了几个祖宗!”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用勺子舀了小半盆油梭子,放到了一边。
李秀兰抿着嘴笑,没说话,只是把捞出来的油梭子递给王建军。
“尝尝,刚出锅的。”
王建军捏起一个扔进嘴里,嘎嘣脆,满口油香。
晚饭,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
桌上摆着一大盆酸菜炖猪骨头,还有一盘金黄的油梭子炒白菜。
王建军喝了一口汤,放下了碗。
“爹,娘,我跟你们说个事。”
王富贵和刘春燕都抬起头看他。
“我跟老姑父说好了,过两天就去他那儿,跟着他正经学学赶山的手艺。”
刘春燕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去林家屯?那得住好几天吧?咱家哪有那么多闲粮给你带?”
“娘,我有粮票。”
王建军从兜里掏出几张全国粮票。
“这些够用了。”
刘春燕看着那几张票,没再说话。
王富贵抽了口烟袋,慢悠悠地说道。
“肉还剩不少,总放在仓房也不是个事,天一开春就坏了。”
“明天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掉一些。”
王建军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他想起了那四个被他埋在雪地里的死人,想起了那匹被盯上的儿马。
他放下筷子,脸色变得严肃。
“爹,娘,秀兰,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清楚。”
一家人看他这副模样,都停下了筷子。
王建军深吸一口气,把那天在镇上卖鹿肉,被人盯上,最后在半路截杀,他反杀了对方四人的事,掐头去尾,只说是对方图财害命,被他不得已解决了。
他话说完,东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春燕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富贵手里的烟袋锅子“啪嗒”一声掉在了炕上,烟灰撒了一片。
“你……你杀了四个人?”
王富贵的声音都在发颤。
王建军点了点头。
“他们要我的命,我不能不还手。”
屋里,只有灶膛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王建军放在炕桌上的手。
是李秀兰。
她的手心有些凉,但握得很紧。
“你做得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别人都要杀你了,难道还伸着脖子让人砍?”
王建军一愣,扭头看着自己的媳妇儿。
李秀兰的眼睛在油灯下亮得惊人,没有一丝害怕,全是坦然和支持。
刘春燕和王富贵也愣住了,看着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
王富贵猛地一拍大腿,捡起烟袋锅子。
“对!秀兰说得对!”
他重新装上烟丝,手却抖得厉害。
“杀得好!这帮天杀的杂种,就该死!”
刘春燕看着儿子,又看看儿媳妇,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不是害怕,是后怕。
她扑过来,一把抱住王建军。
“我的儿啊!你……你没伤着哪吧?”
她上下摸索着,生怕儿子少了一块肉。
“娘,我没事,一点皮都没破。”
王建军拍着母亲的后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王富贵狠狠地抽了两口烟,站起身。
“建军,你那把能连发的铁家伙呢?”
王建军知道他说的是五六半步枪。
“在仓房收着呢。”
“那把小的呢?揣在怀里那个。”
王建军心里一动,从炕柜里拿出那把黑沉沉的五四式手枪,还有一个压满了子弹的备用弹匣。
他把枪放在炕桌上。
“爹,你想干啥?”
王富贵拿起那把枪,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变得狠厉。
“你教我用。”
他看着王建军,一字一句地说道。
“往后,你不在家,我就是这个家的爷们儿!谁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先崩了他!”
王建军看着父亲眼里的决绝,没再多说。
他拿起枪,拉开套筒,卸下弹匣,确认枪膛里没子弹,才把枪递给王富贵。
“爹,你记住了。”
他指着枪身上的一个小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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