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被大官人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逼得退无可退,背脊紧紧贴着车厢壁,心慌意乱。
她想要骂几句狠话,可一想到这人如今的权势,想到他在城外杀人如麻的传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强者压制的无力感,混合着一种隐秘的刺激感,让她浑身发软。
“你……你先把差事办好了再说!”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却软了几分。
……
荣国府前厅议事堂。
此刻已是人声鼎沸。七八个身穿绸缎、满面红光的老者正围坐在一起喝茶,他们便是荣国府各处的大管事和庄头。
这些人大多是家生子,或是跟着老国公打过仗的亲兵后代,在府里根深蒂固,连贾政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
“哎呀,我说老吴,今年这账你打算怎么报?”
“还能怎么报?老规矩呗,哭穷!”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嘿嘿笑道,“二奶奶虽然精明,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吓唬两句也就过去了。”
“咱们只要咬死了遭灾,她还能去地里把庄稼变出来不成?”
“就是就是!这府里如今也就剩个空架子了,咱们不趁机捞点养老钱,以后喝西北风去?”
众人正说得热闹,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琏二奶奶到!蓉大爷到!”
话音未落,门帘掀开,王熙凤在平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一身官袍的西门庆。
原本喧闹的大厅稍微安静了一下,但随即那些管事们只是懒洋洋地站起身,敷衍地拱了拱手:
“见过二奶奶,见过蓉大爷。”
那态度,竟是丝毫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王熙凤走到主位坐下,脸色有些难看。她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往桌上一拍,冷声道:
“各位,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老祖宗还在等着回话。”
“今年各处的租子和账目,为何到现在还短了三成?吴新登,你先说!”
那个叫吴新登的山羊胡老者慢悠悠地站出来,拱手道:
“回二奶奶的话,非是老奴不用心。实在是今年流年不利啊!”
“城外那两个庄子,遭了旱灾,颗粒无收;城里的几间铺子,又赶上行情不好,赔了不少。”
“老奴这已经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子了,再多……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啊!”
“是啊是啊!二奶奶,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其他几个管事也纷纷附和,一个个哭丧着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熙凤气得胸口起伏,指着账册道:
“胡说!我派人去查过,那庄子上明明是丰收!你们分明是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哎哟!二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是要逼死老奴啊!”
吴新登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老奴在贾家伺候了三代主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然被骂成贼!老奴不活了!”
这一招撒泼耍赖,往年最好使。
王熙凤毕竟是主子,拉不下脸来跟奴才对骂,往往只能不了了之。
王熙凤气得脸色煞白,正要发作,一直坐在一旁端茶不语的西门庆,忽然动了。
“啪!”
一声巨响,如同惊雷炸裂!
西门庆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吴新登面前的青砖地上,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溅了那老货一脸一身。
哭声戛然而止。
大厅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西门庆缓缓站起身,脸上挂着一抹森然的冷笑。他一步一步走到吴新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倚老卖老的刁奴。
“不活了?好啊!”
西门庆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令人骨髓发寒的阴冷,“爷这就成全你!”
“锵!”
他猛地从腰间解下一块乌沉沉的木牌,重重拍在桌案上!
那木牌上,“体仁院”三个錾金大字,在烛光下闪烁着夺命的光芒,牌子上甚至还隐隐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西门庆厉声喝道。
吴新登浑身一颤,他虽然是个奴才,但也知道体仁院是干什么的。
那是专门抄家灭族的阎王殿!
“吴新登,荣国府城南庄头。”
西门庆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慢条斯理地念道,
“这半年,你私吞租银一千二百两;
八月十五,你将庄上新收的三百石好米,转手卖给了通州的米铺,获利四百两;
你在城西柳树胡同养了个外室,光是置办宅子就花了五百两……”
随着西门庆念出的每一笔账,吴新登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整个人已经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冷汗如雨。
“这……这些大爷怎么知道……”他颤抖着嘴唇,眼中满是恐惧。
这些事他做得极其隐秘,怎么会被这蓉大爷查得一清二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西门庆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脚踹在吴新登的胸口,将他踹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柱子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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