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踏起官道上的尘土,如同身后拖曳着一道仓皇的黄龙。
西门庆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在了马背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左肩胛下方,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不断袭来,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内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又顺着马鞍边缘滴滴答答落下,在狂奔的路面上溅开点点暗红。
“大意了……真他娘的大意了!” 一股混杂着愤怒与自嘲的浊气堵在西门庆胸口。
他本以为凭着如今宁国府承重孙、体仁院襄理的身份,再加上前世闯荡江湖的狠厉,出城揪出那几个连日来鬼鬼祟祟跟踪的蟊贼,不过是手到擒来。
谁曾想,对方根本不是寻常的地痞无赖,而是早有预谋的精锐!
不仅在玄真观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出手更是狠辣果决,用的竟是军中制式的手弩!
若非他关键时刻凭借一股悍勇之气,以伤换命,反手夺刀斩了那个领头模样的千户,此刻怕是早已成了官道旁一具冰冷的尸首。
“嗖——!”
又是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响擦着耳畔掠过,弩箭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身后,两名同样骑着快马的追踪者如同附骨之疽,紧咬不放。
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并不急于并排冲刺,而是默契地一左一右错开数个马身,交替持弩瞄准,
利用军弩远超弓箭的射程和威力,不断压缩西门庆闪避的空间,逼得他只能在马背上做出各种惊险的规避动作,伤口因此被一次次撕裂,血流得更急了。
“不能再走官道了!” 西门庆心头雪亮。
在开阔地带,他就是个活靶子,对方只需稳住马速,慢慢耗也能把他耗死。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已经开始阵阵侵袭他的大脑。
眼看前方官道旁出现一片茂密的桦木林,西门庆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一拽缰绳!
胯下骏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前蹄扬起,随即被他强行扭转方向,一头扎进了林木深处。
冲入林中的瞬间,光线骤然暗淡,横生的枝桠不断抽打在身上、脸上。
西门庆心知靠骑马在林中也难以摆脱这些精通追踪的好手,必须行险一搏!
他强忍着剧痛,迅速解下已被鲜血浸透、颜色深暗的外袍,手法极快地将它牢牢捆绑在马鞍的前桥上,做出一个仍有人伏于其上的假象。
随后,他看准一旁一根粗壮横伸的枝干,咬紧牙关,右脚猛地脱离马镫,在马鞍上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借势向上猛地一窜!
“呃!” 左肩伤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几乎晕厥。
但他硬是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前世练就的身手,左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树皮,腰腹发力,如同受伤的豹子般,狼狈却迅捷地翻上了那根离地约一丈多高的枝干,随即手脚并用,迅速隐入上方更为浓密的树冠之中,屏住了呼吸。
几乎在他藏好的下一刻,密林外沿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勒缰的嘶鸣。
两名追踪者追至林边,谨慎地没有立刻闯入。
其中一人,面皮焦黄,眼神阴鸷,做了个手势,两人同时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动作轻捷如狸猫,一左一右,呈钳形小心翼翼地向林中摸进。
他们很快便看到了那件挂在低矮树枝上、随风微微晃动的血衣,以及更远处,那匹因为失去主人控制而停下脚步,正不安地刨着蹄子、偶尔发出一声低沉嘶鸣的空马。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一丝即将得手的兴奋。
那焦黄面皮的汉子,乃是锦衣卫小旗官,名叫魏原。
他朝同伴,一个姓马的力士,打了个手势——分头包抄,确保目标无法逃脱。
魏原压低身形,右手紧握着已经重新上好了弩箭的军用手弩,弩身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他沿着自己负责的右侧区域,几乎是贴着地面,一点点向前搜索。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灌木和树后。
“沙沙……” 前方一簇半人高的草丛似乎无风自动了一下。
魏原心脏猛地一跳,立刻停下脚步,半蹲下来,举弩瞄准那个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缓缓伸出,拨开挡在前面的几根荆棘,随即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前方一个战术翻滚!
动作干净利落,显示出极佳的军事素养。
翻滚蹲稳的瞬间,他手中的弩箭已然对准了预判的方位,眼神如鹰隼般快速扫过四周——没有人。
只有一只灰褐色的野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从草丛深处猛地窜出,三蹦两跳,消失在了更深的林影里。
“妈的……” 魏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即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失望和懊恼。
他娘的,白紧张了!看来头功,怕是要让姓马的那边捡了便宜。
想到镇抚司里那丰厚的赏格和晋升机会可能就此溜走,魏原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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