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浑虫那一声泣血般的控诉,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荣禧堂前的庭院里。
先前还窃窃私语、人头攒动的场面,霎时间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或惊骇,或怜悯,或藏着看好戏的兴奋,都齐刷刷地钉在了当家老爷贾政的脸上。
只见贾政那张惯常严肃端方的面孔,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随即,一股被忤逆、被羞辱的滔天怒火直冲顶门,脸色又由白转为骇人的青黑。
他身子猛地一晃,竟有些站立不住,向后趔趄了两步,幸得身旁的大管家赖大眼明手快,一把搀扶住,才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仪态。
一旁熟悉内情的袭人,早已是惊弓之鸟。
知道再也瞒不住后,更是只觉眼前一黑,浑身骨软筋酥,当场便要软瘫在地。
要说贾政其人,私下里虽也爱在赵姨娘那肤白丰腴之处寻些床帏之乐,但面上向来以端方严正的理学门徒自居,将家族清誉、礼教门风看得比性命还重。
如今,这阖府上下寄予厚望的命根子、他贾存周的未来指望,竟做出这等堪比“爬灰盗嫂”的丑事——强行玷污下人妻室!
这若传扬出去,他贾政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见同僚?
贾家百年清誉,几乎毁于一旦?!
“驱散闲人!”贾政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赖大立刻应声,带着一众心腹小厮,连哄带吓,将院子里那些伸长脖子的管事、婆子、丫鬟尽数驱离。
顷刻间,偌大的庭院空荡下来,只余下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着。
“把这两个……还有她,都给我拖进来!”贾政手指颤抖地指向多浑虫夫妇,以及面无人色的袭人。
几人被推搡着进了荣禧正堂。
贾政踉跄走到正中那张象征着家族权威的太师椅上坐下,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端过茶几上的青花盖碗茶呷一口,压一压翻腾的气血,可那手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杯盖与杯沿磕碰,发出“咯咯”的细碎声响,在这死寂的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这压抑到极致的气氛,连原本准备撒泼打滚的多浑虫两口子都骇住了,只敢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缩着脖子,发出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袭人鼓足勇气,想上前为她的宝二爷分辩几句,哪怕将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也好。可刚抬起头,对上贾政那双冰冷彻骨、毫无一丝人气的眸子,所有话便都冻结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不多时,贾宝玉被两个婆子半请半押地带了进来。
他一路早已听得小厮通风报信,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一脚踏入这肃杀的正堂,眼见得多姑娘那副委顿于地的模样,袭人惨白如纸的脸,以及自己父亲那副如同要吃人般的狰狞面孔,贾宝玉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额角、鼻尖顷刻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连贴身的小衣都瞬间被浸湿了。
贾政一瞧儿子这副“贼人胆虚”的模样,哪里还需再审问?
心中那最后一丝“或许是误会”的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
当下已然断定了“十成十”!一股混杂着失望、愤怒、羞耻的邪火直冲天灵盖!
“孽障!!!”
他怒吼一声,猛地抄起靠在堂桌旁的一根乌木包铜头的家法棍子,身形暴起,不由分说,照着贾宝玉的左边身子就挥了过去。
“啪!”一声闷响,伴随着贾宝玉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整个人瞬间感觉自己左边肩膀处传来骨头断裂般的剧痛。
贾宝玉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般苦楚?当即便痛得“啊呀”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刚才那一棍打得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火辣辣的剧痛从左半边身子蔓延开,他涕泪齐流,不住地求饶:
“父亲!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然而,此时的贾政早已被愤怒冲昏了理智,哪里听得进半句辩解?宝玉的求饶在他听来,更像是狡辩和畏罪。
“知错?晚了!我贾家没有你这等寡廉鲜耻、败坏门风的畜生!”
“来人”
贾政已是气疯了心,直接厉声喝道:“把这不知廉耻的逆子给我死死按在地上!”
“今日,我就要执行家法,打死勿论,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两名健壮的仆役应声而上,虽心有不忍,却不敢违逆盛怒中的老爷,一左一右将宝玉死死按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贾政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了一般,抡起那沉重的家法棍子,劈头盖脸,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地朝着贾宝玉单薄的背脊、腰臀狠狠砸落!
“啪!啪!啪!”
棍棒着肉的沉闷声响,夹杂着贾宝玉起初凄厉而后逐渐微弱的哀嚎,在庄严的荣禧堂内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直到后面那乌木棍子竟也承受不住这般巨力,“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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