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眼见正主回来,胸中那股憋了许久的邪火“噌”地直冲顶门,柳眉倒竖,丹唇微启,那连珠炮似的刻薄话已涌到了舌尖——可话音未落,袖袍却被身后的平儿猛地一拽!
她正待发作,却见平儿眼神急急示意,目光直指向西门庆手中那块乌沉沉的腰牌。
王熙凤定睛细看,但见那腰牌之上,“体仁院”三个錾金小字在堂内光线下隐隐生辉,刺得她心头猛地一缩!
寻常百姓或许只知锦衣卫凶名,视其为皇家鹰犬,可她王熙凤出身名门,又掌家多年,岂能不知这“体仁院”三字的分量?
那才是真正悬于百官头顶、代天行事的利刃!
里面行走的,无不是天子亲信,个个手握密旨,权柄滔天。
莫说是她一个内宅妇人,便是她叔叔王子腾,对此等天子近臣亦要忌惮三分。
念及此,王熙凤满腔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了大半。
再想到自己因一时逞强,插手那桩官司,非但未能如愿,反而间接害了十余条性命,更引得叔叔王子腾来信斥责,心中本就理亏气短。
此刻再见这体仁院的腰牌,那三分与生俱来的跋扈顿时化作了七分心虚胆寒,先前兴师问罪的气势,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脸上那层寒霜迅速消融,换上了一副勉强挤出的、带着几分委屈的笑容,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原……原来是蓉哥儿回来了。我……我这也是急昏了头才过来。”
“听说前儿府上请了那杨彦杨大人夜宴,可……可谁知那杨彦反过头来,就……就告了我娘家一状!”
“今早娘家来信,将我好一顿数落……我这心里一急,才来找珍大哥哥问问情况,倒无他意。” 她边说边偷眼觑着西门庆的脸色,尤其是他手中那块仿佛重若千钧的腰牌。
西门庆将她这番前倨后恭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心下不由暗笑。
这权势地位,果真是世间最好的敲门砖与护身符。想往日这凤辣子与他说话,何曾有过这般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时候?
他心中畅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那份看似恭敬的疏离。
“婶婶言重了。”西门庆语气平和,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婶婶记挂娘家,关心则乱,此乃人之常情,侄儿理解。”
他话锋微转,带着些许无奈,“只是那杨彦杨大人,毕竟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大员,风闻奏事乃是其本职。”
“我贾家如今……唉,说来惭愧,诸多事务尚需仰仗这些朝廷大员的关照,方能安稳度日。至于婶子方才提及的那桩案子……”
他略作沉吟,目光扫过一旁如坐针毡的贾珍,轻描淡写地道:
“改日若有机会,让父亲出面,代为向杨大人探探口风,问问缘由便是。总不好让婶婶白白受了委屈。”
贾珍正愁找不到台阶下,闻听此言,如蒙大赦,连忙挺了挺腰板,故作豪气地接口道:
“是啊是啊!好妹妹,你且宽心!”
“等明日……不,等下朝之后,哥哥我便亲自去找那杨彦老匹夫理论理论!”
“问问他究竟是生了几个熊心豹子胆,敢欺到我贾家头上来了!定要他给个说法!”
他嘴上吹得响亮,心里却阵阵发虚,暗忖那杨彦位高权重,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下。
西门庆见贾珍越说越没边,心中鄙夷,面上却不露分毫,适时打断道:
“好了,父亲今日也劳累了。寿儿,扶老爷回院里好生歇息吧。”
待寿儿应声搀着兀自嘴硬的贾珍离去,西门庆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王熙凤,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婶婶方才说的这事,侄儿在衙门里,倒也零星听到些风声。”
他缓缓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机密的口吻,“据侄儿所知,那杨彦杨大人此番上奏,矛头直指的是那长安节度使云光,弹劾其纵威下属,以权乱法。”
“这奏疏里,白纸黑字,可并未直接牵扯到婶婶您,更与王家……没有半分干系。”
他观察着王熙凤的神色,见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当然,官场上的事,风云变幻,谁也保不齐会牵连出什么。婶婶若是心中仍不踏实……”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待侄儿得了闲,在院里当值时,或许……也可以寻个方便,帮婶婶再‘疏通疏通’,打点一二,务必让此事牵连不到婶婶身上,如何?”
王熙凤起初听他说案情未牵涉自家,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她虽精明泼辣,善于打理家宅、算计银钱,可一旦牵扯到这人命关天、直达天听的大案,便如同离了水的鱼儿,只剩慌乱,毫无主意。
然而,她越听西门庆最后那句“疏通疏通”,越觉得不对劲。
那语调,那神情,尤其是旁边平儿已然羞得满面通红,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她……
王熙凤并非懵懂少女,瞬间便品出了这话里话外那混账不堪的弦外之音!
一股被调戏、被轻侮的怒火“轰”地一下取代了方才的恐惧,直烧得她双颊绯红,如同涂了最艳丽的胭脂。
“哐当!”
她猛地将手中那盏一直捧着的茶杯顿在桌上,茶水溅出大半。
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指着西门庆,声音因极度的羞愤而微微发颤,感觉胸口也气的鼓囊囊的发涨,怒骂道:
“你……你这下流坯子!满嘴里胡吣的是什么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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