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队的陆上训练馆,器械林立,垫子厚重,空气里弥漫着橡胶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下午的弹网训练课,于教练的要求一如既往的严苛。她要求队员们连续完成十次高质量的团身跳接展体,每一次的腾空高度、团身紧度、展体时机和落地稳定性都必须达到标准。
江浸月排在队伍中间,前面的队友有的完成得干净利落,有的则因为体力下降动作变形,引来于教练毫不留情的批评。
轮到江浸月时,她的体能也已经消耗了大半,小腿肌肉微微发胀。
前七次,她都完成得相当出色,姿态标准,落地平稳。于教练紧绷的嘴角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
第八次起跳,她奋力向上,团身,翻转,展体……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然而,就在落地的一刹那,可能是注意力稍有分散,也可能是疲劳导致的核心控制力下降,她的左脚踝在接触弹网时,极其细微地向外侧撇了一下,随即,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窜了上来!
“唔……”她低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跌坐在弹网上,小脸瞬间疼得煞白,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脚踝。
整个训练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队员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着这边。
于教练脸色一变,几步就跨到了弹网边,动作敏捷地爬上去,蹲在江浸月身边。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语速快了几分:“哪里疼?脚踝?”
江浸月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捂着脚踝外侧。
于教练没有贸然移动她,而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脚踝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扭伤了。”于教练立刻做出判断,眉头紧紧锁起。她二话不说,动作轻柔却有力地将江浸月从弹网上抱了下来,平稳地放在一旁的垫子上。
“周婷,去叫队医!快!”于教练回头对一名大点的队员喊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
队医很快提着药箱跑来,仔细检查后,确认是韧带急性扭伤,需要进行冰敷、加压包扎,并且至少需要停止训练静养一周。
当听到“停止训练一周”时,江浸月再也忍不住,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慌和委屈。不能训练?那她的进度会不会落下?于教练会不会对她失望?下周的队内测验怎么办?各种念头涌上心头,让她害怕得浑身发抖。
于教练看着这个平时训练再苦再累也倔强忍着不掉泪的小弟子,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一直冷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是一种混杂着心疼、无奈和一丝懊恼的复杂情绪。
她接过队医递来的冰袋,没有假手他人,亲自蹲下身,动作异常轻柔地敷在江浸月红肿的脚踝上。冰冷的触感让江浸月瑟缩了一下。
“忍着点,冰敷能消肿。”于教练的声音低了下来,不像平时那样充满威慑力,反而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她用手稳稳地固定着冰袋,看着那迅速肿起的脚踝,眼神里掠过明显的心疼。
“教练……对不起……”江浸月抽泣着,小声道歉,觉得自己搞砸了训练。
“闭嘴。”于教练打断她,语气依旧不算温和,但内容却变了,“训练受伤是常事,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别想那些没用的。”
她看着江浸月哭花的小脸,沉默了几秒,又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你还小,身体恢复快,不会影响以后。别哭了。”
这话从一贯严厉的于教练口中说出来,已经算是极致的温柔和关怀了。她或许不擅长表达,但那份对弟子的爱护,在此刻显露无疑。
处理好伤处,于教练亲自将江浸月背了起来,送回了女生宿舍,仔细交代生活老师注意事项。
离开前,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江浸月一眼,语气恢复了平时的严肃,但眼神复杂:“好好休息,训练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门被轻轻带上。江浸月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脚踝,不能训练的焦虑和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的眼泪又默默地流了下来。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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