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笑棠捏着纸条,指尖冰凉。
萧景明的字,她太熟悉了。这半年来,静安坊所有文书、图纸、账册,多半出自他手。那笔锋,那转折,尤其是“静”字最后一笔习惯性上挑的弧度——错不了。
“太后,”她声音发紧,“这信……什么时候收到的?”
“哀家中毒前三日。”太后看着她,“丫头,你很信任他?”
甄笑棠没回答。她想起萧景明这半年的种种:帮她在冷宫站稳脚跟,改良静妃织机,教工匠技艺,甚至替她挡过刀……桩桩件件,都是实打实的付出。
可这字迹也是实打实的。
“哀家不是要你立刻信。”太后叹口气,“只是提醒你,人心难测。静妃技艺司风头太盛,多少人眼红,多少人想分一杯羹,又有多少人……想连锅端掉。”
甄笑棠把纸条叠好,收进袖中:“臣明白。谢太后提醒。”
走出慈宁宫,王二狗正蹲在台阶上逗蚂蚁,见她出来,赶紧站起来:“采女,太后找您啥事?是不是又要赏东西?”
甄笑棠看着他憨直的脸,忽然问:“王二狗,你觉得萧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萧先生?”王二狗不假思索,“好人啊!有学问,脾气好,手也巧。就是……”他挠挠头,“就是有时候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想啥。”
“神秘?”
“对啊。”王二狗压低声音,“有几次我半夜起来撒尿,看见他屋里灯还亮着,好像在写什么东西。我问他在干嘛,他说在整理静妃手札。可我看桌上堆的纸,不像手札,倒像是……账本。”
账本?萧景明为什么半夜整理账本?
“还有,”王二狗又说,“上次江南商盟那事,萧先生好像特别了解沈万钧的底细。连他小妾叫什么、有几个铺子都知道。我当时还想,萧先生是不是在江南待过?”
疑点越来越多。
甄笑棠心乱如麻,但面上不动声色:“行了,别瞎猜。回去干活。”
回到静安坊,已是深夜。工匠们都睡了,只有值夜的保安队员在巡逻。萧景明屋里的灯还亮着——果然如王二狗所说。
甄笑棠在门外站了片刻,敲门。
“请进。”萧景明的声音传来。
推门进去,萧景明正伏案书写,见她进来,放下笔:“采女回来了?宫里情况如何?”
“沈万钧入狱,赵王被贬。”甄笑棠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纸——确实是账本,但密密麻麻,看不清楚。
萧景明给她倒了杯茶:“那就好。静安坊总算能清净几天了。”
“未必。”甄笑棠端起茶,没喝,“沈万钧倒了,江南商盟还在。而且……他在朝中的党羽,未必只有赵王一个。”
萧景明动作顿了顿:“采女的意思是……”
“萧先生,”甄笑棠直视他,“你跟沈万钧,以前认识吗?”
屋里安静了一瞬。
萧景明缓缓坐下,苦笑道:“果然瞒不过采女。是,我认识他。不仅认识,还有仇。”
“什么仇?”
“家仇。”萧景明眼神黯淡,“二十年前,我父亲是江南织造局的官员,因反对沈万钧垄断生丝价格,被陷害贪污,下狱处死。家产抄没,母亲投河自尽。我那时十岁,被静妃旧人救下,隐姓埋名,辗转来到京城。”
这故事太突然,甄笑棠一时愣住。
“所以我恨沈万钧。”萧景明握紧拳头,“这半年来,我暗中搜集他犯罪的证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这次柳三娘的册子,其实……是我引导她写下的。”
“引导?”
“我知道柳三娘在沈万钧手里,也知道她女儿被控制。”萧景明说,“所以我故意在静安坊留下线索,让金条猫找到她。又通过她,拿到那本册子。”
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那纸条……
甄笑棠从袖中取出纸条,放在桌上:“这字,是你写的吗?”
萧景明拿起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这……这确实是我的字!但这不是我写的!”
“笔迹鉴定,这和你平时写的一模一样。”
“有人模仿!”萧景明急道,“采女,我若要害你,何必等现在?何必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这分明是有人想离间我们!”
这话有理。若萧景明真是内鬼,他有无数机会下手,没必要写这种匿名信。
“谁会模仿你的字?”甄笑棠问。
萧景明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我在江南时,曾收过一个书童,叫阿墨。他聪明,过目不忘,尤其擅长模仿字迹。后来我家出事,他不知所踪。如果是他……”
“他可能在为谁办事?”
“不知道。”萧景明摇头,“但如果他还活着,如果有人能模仿我的字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只可能是他。”
线索又多了一条。
甄笑棠盯着萧景明,他眼神坦荡,不似作伪。但人心隔肚皮,她不敢全信。
“萧先生,”她起身,“这纸条的事,我会查清楚。在这之前……请你暂时不要接触静安坊的核心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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