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仲夏总带着黏腻的湿热,靖王府书房的檀香却驱散了这份滞重。林殊指尖按着舆图上的河西走廊,墨迹在羊皮纸上晕出浅痕,副将赵武捧着的军报还带着边关的沙尘气:“蒙将军急报,吐蕃赞普暗中调集了三万骑兵,屯在甘州以西的黑石峡。”
“黑石峡……”林殊的指尖在舆图上轻点,那里的山脉走势像道天然的锁钥,“让蒙挚在峡口多布铁蒺藜,再派五百神射手藏在两侧崖壁。吐蕃人善骑射,却不擅破阵,咱们得让他们知道,大梁的地界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赵武刚应了声“喏”,窗外的梧桐叶突然簌簌坠落。不是秋风扫叶的从容,而是带着股被无形力量撕扯的仓皇,叶片落地时竟发出细碎的脆响,像被晒干的薄冰。林殊抬头时,正看见庭院里那株百年紫藤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从深紫褪成灰白,最后化作粉末被风卷走。
“这是……”赵武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瞳孔骤缩。石桌上刚剥好的荔枝在片刻间干瘪如炭,连瓷盘边缘都泛起了灰斑,仿佛被岁月啃噬过。
林殊的指尖已触到袖中那枚玄铁兵符。三年前苏绝离开时,将这枚刻着“界外”二字的兵符交给他,那时对方笑着说:“此符能感应世界裂隙,若有一天它发烫并伴铃音,便是有‘熵’来袭。届时不必犹豫,持符入裂隙,我在彼方等你。”
此刻兵符烫得像块烙铁,符身的纹路里渗出细碎的银光,一阵极轻的铜铃声从符中溢出,绕着梁柱盘旋。这铃声不似寺庙钟声的厚重,也不似市井铃铎的喧闹,带着种穿透时空的清越,却又裹着能冻彻骨髓的寒意。
“大人,您的手……”赵武突然惊呼。林殊按在舆图上的指尖,竟在羊皮纸上留下了淡淡的灰痕,像有层细沙从皮肤里渗出来。他低头看时,发现自己手腕上那道当年梅岭留下的旧疤正隐隐作痛,疤痕的颜色在缓慢变深,如同被墨汁浸染。
“赵武,”林殊将兵符攥在掌心,玄铁的凉意稍稍压下了灼痛,“你现在就去中军大营找蒙挚,把这封手信给他。”他提笔蘸墨时,发现砚台里的墨汁正在自行沉淀,浓黑的汁液里浮出灰絮,“告诉他,河西防务全权交由他处置,秋闱的事也让他暂代我向陛下禀明。”
“大人要去哪?”赵武接过手信,纸页边缘已开始泛黄,墨迹干得异常快,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水分。
林殊望向窗外。庭院里的灰雾正从地砖缝隙中渗出,不是清晨的朝露凝结,而是带着种陈腐的死寂,所过之处,连青砖上的青苔都在蜷曲枯萎。更远处的天空,一道细如发丝的裂隙正在缓缓张开,缝中渗出的灰雾像条贪婪的蛇,正舔舐着流云,被它触到的云彩瞬间失去色彩,化作灰白的絮状物飘落。
“去处理一件比河西战事更要紧的事。”林殊将兵符系在腰间,玄铁的重量压得腰带微微下沉,“告诉陛下,待我归来,必给大梁一个安稳的边界。”
赵武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殊挥手止住。他看着自家大人走到庭院中央,那枚兵符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符身的“界外”二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空气中投射出半透明的符文。天空的裂隙被这光芒引动,猛地扩大成丈许宽的漩涡,灰雾在漩涡中翻涌,隐约能看见对面有无数破碎的光影在闪烁。
“大人!”赵武看着林殊的身影被银光包裹,一步步踏入漩涡,突然想起三年前苏先生离开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道裂隙,也是这样决绝的背影。
林殊踏入漩涡的瞬间,兵符的铃声陡然清亮。他听见身后传来赵武的呼喊,也听见了皇城方向隐约的钟声,那是大梁安稳的象征。穿过灰雾时,无数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尖锐如刀的查克拉波动,有温暖如晨光的魔法光晕,还有带着怨气却又透着清朗的笛音。
他握紧兵符,玄铁的冷硬让他想起梅岭的雪,想起金陵城的灯火,想起那些用性命守护的家国大义。苏绝说过,“熵”最怕的是“确定的信念”,而他林殊,从梅长苏到萧景琰的谋士,从地狱爬回来的执念,正是这世间最坚定的“秩序”。
漩涡尽头的混沌空间里,林殊看见左前方有道蓝色身影疾驰,草薙剑的锋芒划破灰雾;右前方的红光中,一根魔杖正勾勒出防御符咒;更远处,竹笛的清越声响彻云霄。他提气加快脚步,玄铁兵符在掌心发出共鸣,与那些来自不同世界的力量遥相呼应。
无论前路是怎样的混沌,他都会带着大梁的风骨走下去——因为这不仅是为了苏绝,更是为了所有值得守护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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