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长夜 第68章 守护林思言

钟岩的出身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一样，同样是平民家庭，同样没有任何修行上的帮助，他本应该与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农民一样在田地里耕种一辈子，但一场意外打破他平静的一生。

他所属的那个村子被土匪洗劫一空，但他没有肖正风那么惨，那个村子的男丁很多，山匪很快就被打跑。

可因为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在这场战斗中还是有很多人死去，于是村长意识到这个村子必须要自发成立一个自卫队组织，以保护平民的安全。

因为不是挑选源者，所以护卫队的选拔条件并不是那么苛刻，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护卫队的成员必须不能怕死，若是他们都怕死，那他们身上所背负的平民将只能沦为被人宰割的羔羊。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条件，却是让村子里的大部分人望而却步，小农思想让他们只想好好的活着，并不想惹是生非，不过这也就给了身体瘦弱的钟岩一次机会。

其实他的父母并不支持他，父母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好好的活着，而钟岩其实也害怕，可他更害怕自己在乎的人会死去，在那次山匪洗劫的时候，他看着无数熟悉的脸倒在自己的面前，他不希望这些人中会有自己的父母，所以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进入护卫队后，他的伙食条件有了很好的改善，几乎每顿都能吃上肉，而且每天还有充足的时间练习刀剑，这也是他剑道的最开始。

在接下来的时间，他的剑术技巧不断精进，更是在几次山匪来犯时挺身而出，拯救无数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他的英勇以及不怕死的表现则恰巧被一个从京城来的官员发现，他将钟岩带到京城，为他报名了开源仪式。

这事情发展的太过奇怪，就连钟岩这个当事人都有些懵，他在不清不楚便来到了天羽国的京城，并且报名了开源仪式，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做好成为源者的准备。

在仪式前，有一个男人找上钟岩，一开始，在发现儿子的对手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时，他还有些高兴，毕竟在往年，这些农民家的孩子大多数都只是为了敷衍。

不过出于保险，他还是派人打听钟岩的实力，进而得知了一个他不相信的事实，他的儿子不可能战胜钟岩，这个毛头小子的实战经验甚至比那些护卫队的成员还多。

为了确保儿子能够在开源仪式当天不出意外，他找上钟岩，花钱让对方打假赛，他给的价格十分丰厚，足够钟岩和他的父母衣食无忧一辈子。

但在进京城前，钟岩就曾听说过天羽国这些贵族与官员的种种负面消息，父母在临行前对他们说道：既然你想要去追求更大的舞台，你就必然会遇到无数打击与失败，但你不要退缩，不要让别人瞧不起，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贵族与权贵看看，我们平民也是可以做成大事的。

钟岩拒绝了，拒绝了那个贵族的钱财，在开源仪式中，他不出意外的完胜那位贵族的儿子，并且在天源琉璃塔中获得那一届最高的天资，并且被林天纵亲自选中成为护卫队中的一员。

那一刻，他风光无限，他一夜之中从一个农民的孩子变为了护卫队中天资最高的天之骄子，不出意外，他只需要短短几年，便可以成为护卫队中中流砥柱的存在。

然而，在万丈光芒背后是数不清的凌辱与血泪。

初到天羽国，钟岩人生地不熟，单单是天之骄子的身份并不能让他获得什么帮助，更是因为在先前得罪了那个贵族，让他在进入护卫队后受到了不少的欺负。

那些同为护卫队的源者接受了贵族的好处，处处与钟岩作对，不是将他叠好的被子丢在地上，就是把他的鞋子藏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凛冽寒冬光着脚踩在泥土地上训练。

而这，也只是这些家伙暴行中的一小部分，那个贵族所要求的是将钟岩弄死，就算天之骄子又怎么样？他们可是贵族，天羽国经济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靠的就是他们，就算是国王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更何况是一个从乡下来的混小子，钟岩的拒绝让他们感受到了侮辱，他们必须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骨头付出代价。

就凄惨的时候，他要负责清洗宿舍全部人的衣服，在严冬腊月帮助他们站岗，直到休息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才能去食堂吃饭，但因为来得最晚，所有能吃的都没了，只剩下一点零星的粥水，但这对于每天都需要接受刻苦训练的士兵来说根本不够，钟岩饿到没有一点力气，就连站都站不稳。

可即便如此，那些护卫队的人也没打算放过钟岩，杀死钟岩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到时候会有贵族替他们处理后事。

钟岩自然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他既没有修为，又没有人脉，他就连回到家乡都是奢侈，那些贵族控制交通要道，一旦钟岩有离开护卫队的迹象，他们便会以逃兵之名杀掉钟岩，让世人看看，这个农民的孩子就是一个懦夫。

钟岩自然不会让这些贵族的计划得逞，可他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能力。

举起刀，他想要送自己最后一程，最起码的是，他不会留下逃兵的臭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思言仿佛一束光照进了钟岩的生活。

“你怎么了？身体怎么变得这么瘦弱，是护卫队的伙食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管过了多久，钟岩一直记得林思言说得那句话，这是他进入天羽国以来第一次被人关心，他的眼睛先是一下变得红润，紧接着就是泪水，他将刀甩到一旁，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想将泪水憋回去，但他根本做不到，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浸湿他的衣服。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被霸凌的时候没有哭，父母为他织的毛衣被别人撕毁时他没有哭，就连将刀子举起对准自己的时候他也没哭，可当林思言安慰自己的那一刻时，他的眼泪根本抑制不住，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弱小了，竟然会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哭了出来。

这一情况直接吓到了林思言，她那个时候也还小，并不清楚该怎么安慰别人，就像是安慰一只小狗一样的，她轻轻抚摸着钟岩的脑袋，直到钟岩停止了哭声。

之后的话钟岩不记得了，林思言带他去吃了东西，又留给了他一笔生活费，还是强硬交到他的手中，出于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以及内心对这些权贵的抵触，他一直在拒绝，但林思言还是以命令的口吻让他收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思言时不时就会来找钟岩，她会给钟岩从皇宫里带些美味佳肴，也会像是个妹妹一样倾听钟岩在部队里的生活，并且在每一次离开之时，她都会留下一笔不小的钱财用于钟岩平时的生活。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他才真正知道贵族在这个国家所犯下的一切错误，同时也知道并非所有位高权重的人都会将手中的权力化为奴役平民的武器，林天纵不会，林思言不会，他们手持达摩克里斯之剑，维护这个国家的繁华与和平。

林思言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有耐心，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少女的天真与烂漫，她从不会因为钟岩卑贱的身份而对其另眼相看，而就像是普通人给予他笑容。

那时的钟岩甚至还天真的以为这是爱情，不过渐渐的，他才发现其实林思言对他一直是以哥哥的身份看待，尽管有些失望，但钟岩则是在心中下定决心要做好一个哥哥的榜样，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让她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钟岩纵使成为护卫队队长，却仍然不能靠近权力中心半步，他总是会在深夜潜入那些贵族子弟的家中，对那些只会风花雪月的贵族子弟挥舞拳头，甚至是砍下他们的手指，只因为他们对林思言上下其手。

“林思言，很抱歉，我并没有保护好你的父亲，让你失望了，但是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钟岩看着离去林思言轻轻地说，接着，他的脸庞变得坚毅，剑指陈讯，“陈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杀的不仅仅是李旬念他们，更是要杀掉林思言，作为皇室正统血脉，只有她会影响你继承皇位，但你别想用你的脏手动她哪怕是一根毛发！”

“唉，钟岩，看看这周围的一切吧，能不能稍微醒一醒。”陈讯一副无奈的口气，“你难不成还不清楚为什么林思言会接近你吗？你只是一个平民，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接近你，懂吗？除非一点，他们想要你的命。”

他顿了顿，“你的过往我很清楚，林思言的出现并非是她有着善良的心，而是林天纵的安排，她对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只是一场戏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要你成为林思言日后的一枚棋子，一个完全听命于她的棋子，好让林思言可以顺利继承这个国家的王位，而在这一过程，哪怕是你死了，他们也不会伤感，他们只会再去找多一颗新的棋子，你懂吗？就像是你脚下的那两具尸体一样。”

陈讯指着那两个守护人，“他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我的安排，你觉得我会对他们的死伤心吗？不会的，钟岩，你也一样，你不可能战胜我，你只会死在这里，无人替你悲伤，不过你还有机会，你可以现在回头去追他们，待我成为国王之后，你会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我们陈家所拥有的圣物材料足够让你的千刃剑魂吸收足够多的剑刃，就连美女也是你想要就能够得到，钟岩，这难道不比他们给你的要好吗？”

“你说得对，但是我不在乎，我宁愿活在她们所为我编织的戏中。”钟岩一脸淡然，他又何尝不知道林思言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一介平民，除了一条轻贱的命，他又有什么值得被人在意的东西？可若不是林思言的出现，他这一条轻贱的命早就没有了，所以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一定会护住林思言。

“真是愚蠢，成为了六阶源者却仍然像是个凡人受困于过往。”陈讯摇摇头，向前一步，黑色物质覆盖钟岩。

钟岩顿觉体内的源星之息正在飞速流逝，这吸收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拦不住，短短几秒，他便从六阶三段退后为二段，并且仍在继续降低。

“真是浪费时间，不过吧，杀了你之后，再去杀掉林思言也有足够的时间。”陈讯不屑地说。

“是吗？你是觉得今天你一定能够活着吗？”陈武主动走到钟岩旁边，替他分担暗影虹吸的力量。

七年来，面对陈讯的莫不作为，陈武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一口名为复仇的气，现在陈文人间蒸发，他大可以继续跟随陈家，成为陈家的继承人，这样他依然能站上权力的巅峰，但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手刃这些让他受尽屈辱的家伙，所以这七年，哪怕是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他的修为进度也从未落后，已经从七年前的五阶二段修为修炼为五阶四段。

看到陈武的那一刻，陈讯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朝二人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属于王伟的半张脸，“陈武，果不其然，你和我一样有野心，但是你没有远见，你不会站队，选择了一个弱者，这是一个并不明智的选择。”他似乎并不意外陈武会与他为敌，“我会给你机会，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不介意继续让你接受陈家的好处。”

“我不会继续听命于一个侮辱过我的人，陈讯，今天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把我杀了，要么今天就是你的祭日！”陈武手中幻化出一把光刃，“钟岩，做好准备，要上了！”

光刃的光芒照亮了黄昏，也照亮了陈讯的黑暗，这是一场父与子的战斗，也是一场关于尊严的战斗。

不过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夕阳完全落下，这场战斗便落下帷幕，陈讯倒在了黑暗来临的前一刻，由陈武亲手终结了他的生命。

暗影虹吸并不能一时间吸收两位高阶源者的能量，所以陈讯在这方面并不能占到什么好处，死的很不甘。

钟岩从血泊中站起身，他的一只手臂断了，双目流出鲜血，已经失明，他强撑着已经布满裂痕的千刃剑魂站起，凭着感觉向着林思言她们离去的方向而去，一步一颤。

“你要去哪里？”陈武捂着腹部的伤口，杀掉陈讯后，不知为何，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救回林思言。”钟岩拖着濒临破碎的身体，消失在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