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长夜 第73章 灭口

就这么睡了一天，直到几日的疲倦完全散去，李旬念才从床上缓缓起身。

看向对床，林思言还在床上静静躺着，这几天她比所有人经历的都要多，心神始终处于崩溃的边缘，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够稍微安心一点的地方，她也才终于能够稍微睡一会。

再看向窗外，已是黄昏，夕阳已经落下枝头，不多时，天也就会完全黯淡下去。

李旬念喝完床头摆放着的水，正准备起身出去，门先一步被推开，韩愈走了进来。

“你醒了，睡得怎么样？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天羽国，希望你还能够习惯。”韩愈客气地说。

此话一出，对床的林思言的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醒了，只是不愿意睁眼看现实，她希望自己现在仍像是以前一样能够在皇宫内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够吃饭？”李旬念问。

“快了，族长他们忙碌了一天，接风宴马上就能备上，你再稍微等一会。”韩愈说着，顺势就坐在椅子上，一时半会并没有出去的打算，“旬念史官，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但你也知道，八品恒定模块在这个世界上的稀有程度那是有目共睹的，请问你的那个模块是怎么获得的？”

“万道宗既然能够将不死者的秘密隐藏上万年，那自然也能够将无尽的财富隐藏起来，他们所拥有的高品圣物模块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一个八品模块对于他们来说不算是什么，不过我也正是因为偷了他们这个东西，才会被发配到这成为奴隶。”李旬念说谎话时脸上没有半分异样的神情，就像是在阐述事实。

“这样啊。”韩愈没有怀疑，走南闯北几年，无论是听江湖上的传闻亦或是亲眼所见，他都对这个神秘的宗门有着很多的遐想，或许真的是他的目光短浅，在他眼中视若珍宝的模块在别人眼中或许轻贱的就和垃圾一样。

“不过吧，旬念史官，既然万道宗有这么多不死者，他们其中肯定也有人是界血者，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愿意世代成为别人的奴隶，他们肯定也有尝试过寻找更改体质的方法，可这么万年过去，你们天羽国却仍然没有找到这个方法，你怎么确信你到了血色恐魔之地就行？”韩愈提出疑问。

“你怎么确定万道宗没有更改体质的方法？”李旬念反问。

韩愈语塞，的确，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他先入为主，李旬念可从来没有说过万道宗没有掌握能够将界血者变为其他体质的方法，而至于李旬念为什么要重新寻找，或许其中有更深的渊源。

“万道宗内的情况要比你想象的复杂万分，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可以想象的，他们做事手段也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我想，他们手中一定有这个方法，但是基于很多现实中的因素，我没办法依靠他们，我只能依靠自己，但是你们放心，无论结果的成功与否，我都会将八品模块给你。”

“我明白。”韩愈笑笑，点点头，“对了，旬念史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变为不死者的？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也成为不死者吗？”

“这个问题不止你一个人问过我。”李旬念淡淡开口。

“果不其然，林天纵那个家伙肯定不会像他表现的那样看淡生死，怕死是每一个人的本性，他肯定也尝试寻找过不死的方法。”韩愈冷笑，内心充满对林天纵的鄙视。

“但结果如你所见，他放弃了，不死的秘密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可惜，若是……”

哐当。

不等韩愈接着说下去，门口忽然传来异响，两人同时向着门口望去，不知何时，原本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的寒风正呼呼的往里涌进。

韩愈没有片刻迟疑，连忙往外跑去，可当他打开房门时，外面哪里还有其他人踪影，整条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声，往下看去，韩家人炒菜的炒菜，放置碗筷的放置碗筷，没有一点异样。

“是谁？”韩愈向着走廊两边问。

没有人回答，走廊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但韩愈知道，这不可能会是风把门吹开的，因为他的谨慎，他进门时一定会随手关门，很显然，刚才在他与李旬念谈话时，有人在偷听，并且蠢的一塌糊涂。

“妈的！”韩愈攥紧拳头忍不住的骂道，“为什么！妈的！”

“怎么了？韩哥。”阿米尔睡眼朦胧的从房间里走出来，韩愈生气暴怒的模样让他有些陌生。

没有一句话，韩愈冲上去就扯住他的衣领，低吼道：“你刚才有没有在史官的门口偷听我们讲话？又或者是看到有人在偷听我们讲话？！”

“没……有啊，韩哥，我刚起床，要不是你在那骂人，我可能还在睡呢，我……我没看到啊……我什么”阿米尔被韩愈的怒火吓到语塞，他看到了对方手中释放的寒气，那寒气已爬上他的肩头，向着他的大脑而来。

“草！”韩愈一把推开他。

“呼呼……”阿米尔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从死里逃生中缓过神来，看着韩愈的那生气的模样，他还是强忍住恐惧问道，“韩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回你的房间去，准备好吃饭！”韩愈咬着牙说完，随后靠在栏杆上，企图靠萧瑟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操！为什么！操！”

住宅下，韩家人正热火朝天的准备接风宴，这是比过年都隆重的一天，他们韩家的天之骄子回来了，褪去了脸上的青涩，变得成熟，韩家寨很有可能会在他的带领下离开这片深山老林，前往其他更好的地方发展，最起码的，不需要为了一些酱米油盐醋而翻山越岭去镇上换。

猪，是养了几年膘肥体壮的跑山猪，酒，是封存了三十年，用自己种出的粮食酿造的粮食酒，就连那些蔬菜都必须是菜园上长得最好，吸收最多太阳光的。

所有能够摆上餐桌的都是这个寨子可以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因为今天来的人可不只是韩愈，更还有另外几位高阶源者，服侍好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韩雪鸿在下面看到了韩愈，招手喊道：“小韩，差不多了，你可以让你的朋友准备准备，下来吃饭了。”

“好的。”韩愈强撑出一个微笑，回头走进屋内。

进入屋内，他看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眼神，那个眼神没有任何情感，冰冷的就像是冰块，李旬念就用那个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韩愈，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意思韩愈很清楚，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准备准备吧，接风宴马上就要开始，我下去帮一下忙。”

随后，韩愈转身离开，离开的背影仿佛被人抽干了灵魂，极为麻木。

“你要下去吗？”李旬念问。

林思言没有回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

这场接风宴上摆着的食物没有皇宫那般精致，全是家常做法，不过在这几个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正常食物的人的眼中，这些食物色香味俱全，哪怕拿黄金也不换。

“吃吧，你们这几天舟车劳顿的，肯定都饿坏了。”韩雪鸿说道，“不要客气，你们是韩愈的朋友，来到这里就当是回家。”

不用他说，几位糙汉子早已动筷，大口吃着肉，看着就像是活脱脱的野人，不过这样行为，在他们的草原上才算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石坚也起床了，他的身体机能强大的就像是一个不死者一样，在止住血液，消杀病毒之后，他身体的愈合速度简直可以用光速来形容，就这短短一天，腹部那瘆人的伤口就已完全愈合，除了内部还有一些轻微的渗血与骨裂，他和天劫前没什么两样。

李旬念拿多一副碗筷，盛了不少食物，这是需要拿上去给林思言的，既然说要保护她，那么在不影响自身未来行动的情况下，他都会尽力照顾好这个女孩，当然，这个并非是出于情感方面，而是一个答应，他有很多寿命，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答应过别人的事情。

“韩愈，你和大家伙说说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库汗这个七阶源者也会死，好让我们韩家寨的人都能知道外面世界的环境究竟是怎么样。”韩青芜说道，在他世界观里，七阶源者已经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若是不想死，估计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们遇上了另一位七阶源者，他有着比库汗更强大的修为，更缜密的心思，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便一直藏着一个杀手锏……”韩愈语气平静地说，他将整件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全部人。

众人全部被这血腥的故事吸引，丝毫没有注意到韩愈语气中带着的失落，而且他今天的行为很奇怪，说话时从来没有抬头看过，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就仿佛是在躲避韩家人炽热的目光。

“嘶，原来是这样，库汗是一个好大哥，他死的冤屈啊，修炼到这个修为，死的却这么潦草。”韩青芜为他感到惋惜，举起一杯酒洒在地上，“纵使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厌恶他，甚至想要杀了他，但是他对我们宗门却是有着实打实的帮助，他值得我们为他敬一杯酒。”

“小韩，按你这么说，那个叫林思言的女孩是天羽国的皇女？”韩雪鸿不由得皱眉，“那你们杀了他们的父亲，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我不知道，天羽国的情况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她的价值很难说。”韩愈摇摇头。

“哥哥，要不然你把她放了吧。”韩月瑶声音很低。

“月瑶，你在说什么！”韩青芜脸色即刻变得难看，“这个女人是哥哥他们用命拼回来的，你怎么能够说出来这样的话。”

“因为……因为她真的很可怜，父亲死了，国家亡了，最起码哥哥还有我们，但她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做得不对，在这件事前，她本应该就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韩月瑶的声音越来越低，常年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里，她并没有见过源者世界的腥风血雨，所以仍然保持着一颗难得的善良的心。

“不能放走她，天羽国现在的情况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一直沉默不言的李旬念突然开口，“加上路途遥远，很有可能在她还没有回到天羽国之前就会死去。”

“听到没，月瑶。”韩青芜附和道，“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你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多愁善感，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并且是一位四阶源者，这个世界要比你想象的残酷很多，你不能够再这么善良。”

“我只是看她可怜……”韩月瑶将头低下。

“小韩，那么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既然外面这个世界这么危险，你们这几天遭受了这么多打击，不如就在村子里先住下吧。”韩雪鸿劝道。

“对啊，哥哥，你看你的同伴也受伤了，外面又这么乱，就先在村子里住下吧。”说到这，韩月瑶又抬起头，满脸期待地说。

不顾其他人的眼神，韩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点点头，“哥哥哪都不去。”

“嗯，我就知道哥哥不会离开我了。”韩月瑶笑得很开心。

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这里不再有皇宫的勾心斗角以及势力站队，有的只是几年未见的真切问候，韩愈原本冰封的脸也有了很多暖色，只是这暖色之下，藏着一丝苍凉。

“小韩，这几年你在外面受苦了，我们韩家寨在你成为源者的这几年非但没有为你提供帮助，反倒是一直拖你后腿，这让我们韩家寨的人都很自责。”韩雪鸿说着，身后有人递了一把剑过来，他接过，递给韩愈，“这是乡亲们几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

韩愈一愣，不自觉的接过这把剑，抽出剑柄，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气便从剑刃传来，若不是他炼化了冰河时代，这剑上的寒气就足以让他受伤。

五品圣物，凛冬之刃，由雪国的浅层裂隙中出产的万年寒冰制成，对比钟岩那把炎魔剑略逊几分，但对于韩愈这个专精于冰属性的源者来说，是最适合的圣物，刚好他也一直缺少一把能够让他近身作战的武器。

“谢谢。”韩愈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事，你是我们韩家寨的人嘛，你能够出人头地，我们比谁都高兴，看到你……你……”韩雪鸿说话变得断断续续，他眼前一片忽然变得一片模糊，没两秒，他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所有喝了酒的人全部直挺挺地倒下去，只有剩下那几个草原大汉以及李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