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惊魂的教训像根小鞭子,抽在狩猎队每个人的心上。连着两天,张学峰没再安排户外训练,而是关起门来复盘,反复强调安全规程和团队协作的重要性。陈石头也变得沉默了不少,训练时眼神格外专注,生怕再因自己的毛躁连累兄弟。
这天,看大家心态都调整得差不多了,张学峰决定再次进山。目标很明确——寻找狍子。
“狍子这东西,咱们东北老话叫‘傻狍子’,不是说它真傻,是好奇心重,有时候反应慢半拍。”张学峰一边带着队伍往北沟方向走,一边讲解,“它们喜欢走固定的路线,形成‘兽径’。找到兽径,下对套子,十拿九稳。”
北沟的积雪比别处化得慢些,林子里空气清冷。张学峰很快就在一片混交林的边缘,发现了一条被反复踩踏出来的、隐约可见的小路,路上散落着分瓣的蹄印和颗粒状的粪便。
“就是这儿了。”他蹲下仔细查看,“看这脚印的朝向和粪便的新鲜程度,这群狍子经常在傍晚时分经过这里,从这边林子去那边阳坡觅食。”
他选了一处兽径相对狭窄、两侧灌木茂密的地方。“在这种地方下套,它们不容易绕过去。”
这一次,他没让新队员动手,而是亲自示范。他选用了更结实的麻绳,打了一个更加精巧牢固的活结,套口大小正好容下一个狍子脑袋通过。支架选了两根有韧性的小树杈,交叉固定,既隐蔽又灵敏。
“下套子对付大点的东西,材料要更结实,机关要更可靠。狍子劲儿不小,弄不好就挣脱了。”他一边操作,一边详细讲解每个细节,“伪装也要更自然,不能留半点人为的痕迹。”
布置好一个完美的套索后,他才让孙福贵带着李卫东和周建军,在兽径上下游又各下了两个套子。陈石头这次没被安排下套,张学峰让他专心跟在王铁柱和赵大刚身边,学习观察和警戒。
一切布置妥当,众人退到远处高地,借助岩石和树木隐藏起来,耐心等待。
夕阳西下,林间的光线变得柔和金黄。远处传来归巢鸟儿的啼鸣。就在这静谧之中,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三四头体型似小鹿、毛色棕黄、臀部长着醒目白毛的狍子,排成松散的队伍,沿着那条熟悉的兽径,悠闲地走了过来。它们一边走,一边低头啃食着路边冒出的嫩草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未经世事的懵懂。
领头的那头公狍子,体型最为健壮,它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向张学峰布下的那个死亡套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石头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就在那狍子前蹄即将踏过套索的瞬间,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警惕地抬起头,转动着大耳朵四下张望。
这一停顿,让所有人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难道被发现了?
但那狍子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好奇心似乎压过了警觉。它没有选择绕行,反而低下头,用鼻子凑近那伪装过的套索嗅了嗅……
就是现在!
它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探,恰好钻进了那个大小恰到好处的活套里!
套索被触动,交叉的树杈支架瞬间弹开!活套猛地收紧,死死勒住了狍子的脖颈!
“嗷——!”狍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猛地人立而起,疯狂地挣扎跳跃,试图摆脱脖颈上的束缚。但越挣扎,那麻绳套勒得越紧!
“成了!”孙福贵低吼一声,脸上满是兴奋。
“别动!”张学峰按住想要冲出去的队员,“等它耗耗力气!”
那狍子在原地拼命折腾,撞得周围灌木哗哗作响,凄厉的叫声在林间回荡。过了两三分钟,它的力气明显弱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困难,最终前腿一软,瘫倒在地,只剩下四肢还在无力地抽搐。
“上!”张学峰这才下令。
王铁柱和赵大刚如同猎豹般窜出,一人按住狍子的身体,另一人迅速用准备好的绳子捆住它的四条腿。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看着这头体型不小、还在微微喘息的狍子,新队员们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收获!比野鸡兔子值钱多了!
“快,放血!”张学峰上前,拔出猎刀,找准位置,利落地给狍子放了血。滚烫的鲜血汩汩流出,渗入泥土。“血放干净,肉才好吃,也不容易坏。”
接着,他又现场教学如何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心、肝、腰子都是好东西,可以吃。剩下的肠肚等物,则就地掩埋。
“狍子皮也不错,虽然不如貂皮狐狸皮值钱,但硝好了也能做褥子、帽子,或者卖给收购站。”张学峰一边熟练地剥皮,一边讲解下刀的技巧,尽量保持皮子的完整。
就在众人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时,林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嬉笑声。
“哟呵!这北沟今天挺热闹啊!”
只见以胡三为首的五六个公社混混,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他们手里也拿着土枪和棍棒,看样子也是来碰运气的。
胡三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头已经断了气的狍子,还有那张正在被剥取的狍子皮,眼睛顿时就亮了,闪过一丝贪婪。
“行啊,张学峰!运气不错嘛!这么大个傻狍子都让你弄着了!”胡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带着人就想往前凑。
孙福贵、王铁柱几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家伙,挡在狍子前面,眼神警惕地盯着胡三一伙。
张学峰缓缓直起腰,手里还拿着滴血的猎刀,脸色平静地看着胡三:“怎么,有事?”
胡三被他们这同仇敌忾的气势唬了一下,脚步顿了顿,但仗着自己这边人也不少,又梗着脖子道:“没啥事,就是看着这狍子挺肥,见者有份嘛!都是出来混山头的,分条腿尝尝鲜不过分吧?”
“见者有份?”张学峰嗤笑一声,用猎刀指了指地上的套索痕迹和血迹,“这兽径是我们找到的,套子是我们下的,猎物是我们抓的,处理的。你胡三动过一根手指头?凭啥分你?”
他往前踏了一步,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那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戾气,却让胡三几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想要肉,自己凭本事山里弄去!想从我们狩猎队嘴里抢食?”张学峰眼神陡然变得冰冷,“你牙口够硬吗?”
他身后的孙福贵等人也同时上前一步,六七个人站在一起,虽然人数略少于对方,但那股经过训练和实战凝聚起来的气势,完全压倒了胡三那群乌合之众。
胡三看着张学峰手里那柄闪着寒光的猎刀,又看看对方那一个个眼神凶狠、毫不退缩的队员,心里有些发憷。他知道张学峰是个敢下死手的狠角色,真闹起来,自己这边未必讨得了好。
“行!张学峰,你牛逼!”胡三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说完,也不敢再多纠缠,带着人灰溜溜地绕开他们,往林子深处去了。
“呸!什么玩意儿!”孙福贵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队长,他们会不会使坏?”周建军有些担心地问。
“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张学峰收起猎刀,语气淡然,“但大家都留个心眼,以后进山,警戒不能松。”
经过这个小插曲,队员们更加意识到团结的重要性。如果不是大家心齐,刚才很可能就被胡三那群人讹去一部分收获。
将狍子处理好,肉、皮、内脏分门别类装好,队伍满载而归。
回到屯里,这头百十来斤的狍子再次引起了轰动。当听说狩猎队不仅打了狍子,还硬顶住了公社混混的挑衅,全须全尾地把猎物带了回来,屯里人对张学峰和狩猎队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看看!这才是咱屯里爷们儿!”
“跟着学峰干,不光能挣钱,还不受欺负!”
“胡三那帮瘪犊子,也就敢欺负老实人,碰上硬茬子就怂了!”
张学峰按照之前的规矩,将最好的狍子肉分给了今天出力最多的王铁柱、赵大刚,以及负责下套的孙福贵、李卫东、周建军。狍子皮和心肝等杂碎则归公,作为队里的公共财产,日后卖掉或者分配。
陈石头虽然没有分到肉,但这次他没有任何怨言。他亲眼看到了团队协作的力量,也看到了队长处理事情的果断和强硬,心里只有佩服和更加努力的决心。
晚上,张学峰家仓房里堆着的皮毛和肉又多了起来。徐爱芸看着这些实实在在的收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她知道,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和能力,一步步实现他的承诺,给这个家带来安稳和富足。
小雨涵看着那张棕黄色的狍子皮,好奇地用手摸了摸:“叔,这是大狗狗的皮吗?”
张学峰把她抱起来,笑着纠正:“这不是狗狗,是狍子,山里的一种鹿。”
“哦。”小雨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奶声奶气地说,“叔真厉害!”
听着孩子稚嫩的夸奖,张学峰心里一片柔软。这一切的奋斗和冒险,不就是为了守护住这份简单的温暖和崇拜吗?
夜色渐深,屯子里安静下来。张学峰知道,狩猎队已经初步具备了在山林里获取财富的能力。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大的挑战和更广阔的天地,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而今天胡三的出现,也提醒着他,外面的麻烦,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低调而自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