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年关惊变
腊月二十八,年关迫近。
白沙岙家家户户飘出蒸糕、炖肉的香气,孩童们零星点燃爆竹的脆响,暂时压过了对失踪者的忧虑和对官差的畏惧。韩巡捕似乎接受了“倭寇或外来匪徒滋事”的判断,加紧在岛内巡查,并派人往岱山巡检司报信,请求协查沿海可疑船只。对周硎等人的监视,放松了许多。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天晌午,郑通译从里长林老实家帮忙写完春联回来,脸色有些异样。他关上屋门,压低声音道:“林里长刚才接到岱山传来的口信,是胡老板托人悄悄递的话。”
众人立刻围拢。
“口信说:年前生意有变,暂时勿再送货。另,近日岛上有生人盘桓,似在打探‘外海来客’与‘旧物’,让咱们多加小心。”郑通译一口气说完,额角见汗。
“生人?打探我们?”浪里鳅瞪眼。
“恐怕是。”周硎面色沉凝,“胡老板消息灵通,他特意递话,说明情况不一般。咱们在村里收购‘海货’的事,或许已经传到某些人耳朵里了。”
许栋拄着拐杖,手指轻轻敲击杖头:“是冲王老伯那块黑石头来的?还是……咱们从‘鬼打墙’捞瓷器的事,走漏了风声?”
都有可能。利益动人心,何况是可能涉及“星髓”的隐秘。
“韩巡捕那边呢?会不会也是闻到味儿才盯着咱们?”陈五担心道。
李垣摇头:“韩巡捕起初的怀疑,更像是例行公事和找替罪羊。但如果真有其他势力在打听我们,他迟早会知道。到那时……”
到那时,他们就会成为多方关注的焦点,困在这小小的白沙岙,如同瓮中之鳖。
“不能等了。”周硎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必须尽快离开大衢山岛。”
“怎么走?船呢?韩巡捕虽然放松了看管,但咱们七个人,目标太大,尤其是许兄弟的腿……”郑通译急道。
铁毅开口:“船,可以弄。我知道村里有两条旧舢板藏在东湾的岩洞里,是备着大风天应急用的,很少人知道。弄一条不难。但需要时机,也需要引开注意。”
“时机……”李垣沉吟,“年三十晚上如何?村里守岁,韩巡捕他们或许也会松懈。而且那天海上有祭海神的习俗,有些船只会出海放灯,咱们混在其中,不易被发现。”
“可许大哥的腿,上船下船……”浪里鳅看向许栋。
许栋咬牙:“顾不了那么多了!用门板做担架,抬我上船!只要上了船,老子就是爬也能爬动!”
计划在紧张中迅速制定:年三十傍晚,趁村民准备年夜饭、韩巡捕可能被林老实邀请吃席时,由铁毅和浪里鳅去东湾弄船;陈五和郑通译在住处附近制造一点小混乱(比如故意弄倒柴堆,吸引可能的注意);周硎和李垣负责携带必要物资和照顾许栋,最后在预定的偏僻滩涂汇合上船。
目的地暂定岱山岛。胡老板虽然示警,但他在岱山根基较稳,或许能提供短暂庇护或指条明路。更重要的是,岱山岛更大,船多人杂,更容易隐匿行迹,也方便打探消息、寻找下一步的出路。
“把所有可能暴露身份、或与‘星髓’相关的东西都处理好。不必要的杂物,全部留下。”周硎嘱咐。
李垣将皮囊紧紧绑在腰间,里面只有“鉴气枢”、黑色石片、以及墨衡给的那几页残破笔记(他一直随身携带)。孙娘子的药包、火石火绒、剩下的碎银铜钱,也都分藏在各人身上。那些收购来的杂货和老物件,只能忍痛舍弃。
腊月二十九,一天无事。众人按捺住焦虑,照常帮工、走动,甚至应景地贴了副春联在暂住的屋门口,一切显得平静如常。
韩巡捕下午来转了一圈,问了句“年货准备得如何”,看似随意,目光却在屋里扫了几遍。周硎恭敬回答,并客气地邀请他年三十过来喝杯水酒。韩巡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在怀疑,但还没证据,也不想大过年的惹麻烦。”周硎低声道,“这对我们是机会。”
夜幕降临,腊月二十九的最后一夜。海风似乎小了些,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李垣躺在通铺上,久久无法入睡。耳边是同伴们压抑的呼吸声,窗外是远处海浪永不停歇的呜咽。他摸出“鉴气枢”,握在掌心。
温热感平稳。但当他的意念无意中扫过窗外东北方向时,那股温热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瞬。
东北……又是东北。
他想起墨衡笔记中一些零散的记载:“星髓脉动,牵系四方”,“异象频生处,多有古痕”,“东海之墟,黑水之渊,或有先民遗泽,亦存不测之险”。
先民遗泽?是指类似孤屿那样的遗迹吗?不测之险,又是什么?
还有汴梁赵、药师他们,当年究竟建立了怎样的探索网络?他们找到了什么?又为何沉寂?
问题太多,答案太少。李垣感到自己就像漂流在漆黑海面上的孤舟,只能靠着手中这点微光,摸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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