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铁毅三人驾着那条不起眼的乌篷船,悄然驶离了通州码头,混入南下的漕船行列。船上载着“木材样品”和“南货”,外表与寻常商船无异,唯有船舱底部暗格里,藏着分水刺、水靠、特制油灯、长绳、药囊等一应探水器具,以及贴身藏好的兵刃与暗器。
沿着运河南下,过天津,入山东,穿淮安,一路经扬州、镇江,转入长江。时值初夏,江河水位尚可,但天气已显闷热,时有雷雨。他们尽量低调,与沿途漕帮码头、税卡打交道时,谨守商贾本分,该打点的打点,该避让的避让。有沙老鬼隐约的关照(或许“四海茶馆”老板暗中递了话),沿途并未遇到大的刁难。
即便如此,铁毅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夜枭负责观察前后船只,留意是否有可疑的跟踪或窥探;雷则检查船只状况,确保关键时刻能发挥速度或进行必要的伪装。途中,他们也从其他船工或沿岸茶棚听到些零碎消息:确有官船(疑似东厂或锦衣卫)前些日子经过,也曾打听鄱阳湖方向;江西地面近来似乎不太平,除了惯常的土匪水寇,还有些关于“湖怪”、“鬼火”的新传闻。
这些消息让铁毅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东厂动作不慢,民间异闻也因他们的探查而滋长,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半月后,船只驶入鄱阳湖口。水面豁然开朗,烟波浩渺,远山如黛,岛屿星罗。作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此刻正值丰水期前夕,水面辽阔,波涛不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金鳞般的光泽,景色壮美。但常在湖上讨生活的人都知,这平静之下暗藏凶险,老爷庙水域的诡异风波、复杂的水下暗流、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都让这片大湖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们没有直接驶向石钟山所在的湖口县(今属九江)方向,而是按照沙老鬼的指点,先往西南,绕了一个小弯,泊靠在一处名叫“白沙湾”的偏僻小渔村。这里距离石钟山尚有数十里水路,但胜在人迹罕至,且有一条隐蔽水道可通沙老鬼所说的那个“不起眼的水湾”。
渔村很小,只有十几户渔民,靠打渔和采摘莲藕、菱角为生。铁毅以收购鲜鱼、莲藕为名,租用了村边一处闲置的破旧渔寮暂住,并雇请了一位村里沉默寡言的老渔夫,每日供给他们鲜鱼和蔬菜,顺便打听些湖上情况。
老渔夫姓涂,世代居住于此,对鄱阳湖了如指掌。铁毅有意无意问起石钟山,涂老汉吧嗒着旱烟,慢悠悠道:“石钟山啊,山是不高,石头窟窿多,敲起来响,所以叫这名儿。山下是有水洞,通暗河,深不见底。早年还有人去探过,后来就不去了。”
“为啥不去了?”
涂老汉浑浊的眼睛看了铁毅一眼:“邪性。下去的人,要么空手,要么没上来。老辈人说,那洞里有‘水府’,是龙王别院,凡人不能擅闯。尤其夏天夜里,有时候能看到洞口水里有光,青幽幽的,像鬼眼。村里人都绕着走。”
说法与沙老鬼和老韩头大同小异。铁毅又问起锁江塔,涂老汉回忆道:“塔?早没了,剩个石头台子。听我爷爷说,他爷爷那辈,塔就倒了,寺也烧了。说是打仗打的。那塔原来挺高,晚上点灯,能给湖上的船指路。塔倒了以后,那片水域出事就多了些。”
接下来的几天,铁毅三人以熟悉环境、游览山水为名,划着小船在石钟山外围水域悄悄侦察。他们不敢靠得太近,远远望去,石钟山临湖一侧崖壁陡峭,怪石嶙峋,果然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穴和裂隙。山脚没入水中,水面以下的部分隐在碧波之下,难以窥探。附近水域船只不多,偶有渔舟经过,也都远远避开山脚那片区域。
他们也观察了沙老鬼所指的那处“水湾”。那是在石钟山下游约三里处,一处被芦苇和杂树半掩的小河汊,入口狭窄,水流平缓,看起来毫不起眼,若非特意指点,极易忽略。从这里潜入,沿着水下暗河逆流而上,确实可能避开主洞口的水流和视线。
“就是这里了。”夜枭低声道,“入口隐蔽,周围没有适合长期监视的高点,东厂的人就算在附近,估计也很难一直盯着这个不起眼的小河汊。”
铁毅点头:“还需观察几日,摸清附近水域船只来往规律,尤其是夜间。另外,测算一下从这里逆流潜游到主洞区域的大致距离和所需时间,准备好应对暗流和岔道的方案。”
他们回到白沙湾渔寮,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检查所有水下装备,将分水刺、短匕磨得锋利,油灯加满特制耐燃的鱼油,绳索测试强度,药囊检查密封。阿亮和金石虽然没来,但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简易的防毒、提神、止血的丸散,也一一分装妥当。
铁毅也将那枚沉寂的玉佩贴身戴好。虽然不知在水下它能否起反应,但带着总是一份希望。
等待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他们每日除了必要的侦察和与涂老汉打交道,便是在渔寮内静养,调整身心状态,模拟水下可能遇到的情况。夏至一天天临近,天气越发闷热,湖上的雾气也时常在清晨和傍晚变得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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