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在“鬼见愁”的受挫,似乎并未立刻引发更大的波澜。京城的表面,依旧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静。朝廷上下,仍在为大礼议的后续影响、北虏的小规模侵扰以及日益艰难的漕运而争吵不休。雾隐山、窥天别院这类“怪力乱神”之事,在帝国庞大的官僚机器与更紧迫的现实问题面前,暂时被搁置或掩盖了下去,只在小范围内暗地流传。
铁毅乐得有此喘息之机。他一面严令下属加强隐蔽,消除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一面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现有线索的深挖与串联上。
明镜长老的回信在数日后悄然送达,内容简短却份量颇重:
“东厂之事,暂避锋芒,然需警惕其与内廷巫蛊、方术之流勾连,恐生变数。‘星桥’之说,古籍有载‘天地之桥非止一处’,昆仑墟、泰山玉皇顶、华山落雁峰、蜀中峨眉金顶,乃至岭南罗浮、闽中武夷,皆传有古祭台或观星遗迹,或可为凭。然年代久远,真伪难辨,且多为释道名山,耳目众多,探查不易。”
“‘星辉碎片’踪迹,散见于历代笔记,多托言‘天降奇石’、‘古玉生辉’。近期可留意者,乃正德年间一旧案:正德十三年,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曾进献‘夜明玉圭’一枚于武宗皇帝,言其‘可聚星月之华,夜室生光’。后武宗南巡,此玉圭随驾,下落不明。有传言其失于‘王阳明平宁王之乱’的混战中,或流落鄱阳湖周边。此物或与‘星辉’有关,然时隔多年,追寻渺茫。”
“‘隐曜’周期,据残存《甘石星经》逸篇及前朝司天台秘录推算,下一次较明显的‘星辉潮汐窗口’,约在八十余日后,夏至前后。然此推算粗疏,且‘窗口’极短,需结合具体地气节点,方有可能引动‘桥’之共鸣。”
“玉佩受损,本源有亏,寻常方法难复。或可尝试以‘星辉’同源之物相近温养,徐徐图之,然急切间恐难见效。李垣沉眠境况,稳定即是万幸,不可妄动。”
信末,长老又添一句:“近日观天象,紫微垣侧似有暗星浮动,其光晦涩,主‘阴邪汇聚,京畿不宁’。尔等身处漩涡,务必慎之又慎。”
紫微垣暗星浮动,阴邪汇聚京畿?铁毅心中一凛。这暗指的,恐怕不仅是东厂或归寂教廷,还可能包括京城内某些隐秘的势力或正在酝酿的阴谋。长老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他将长老的回信反复看了几遍,心中逐渐有了更清晰的行动方向:短期内,以静制动,隐蔽自身,同时暗中搜集关于“夜明玉圭”和其他可能“星辉碎片”的线索;长期则需为八十多天后夏至时分的“星辉潮汐窗口”做准备,这需要更精确的天文推算、合适的地气节点(“桥”),以及……更强的“钥匙”。
修复玉佩短期内无望,寻找新的“星辉碎片”成了当务之急。正德年间失落的“夜明玉圭”,虽然线索渺茫,但至少有了一个具体的名目和大致范围(鄱阳湖周边)。此外,档案中那些零散的“天外晶石”记载,也可重新梳理,看看有无更近期或更确切的地点。
他将任务分派下去:夜枭负责利用京城三教九流的关系网,暗中打听任何与“夜明玉圭”、“发光古玉”、“天降奇石”相关的传闻或小道消息,尤其关注来自江西、特别是鄱阳湖一带的商旅、镖师、水手带来的信息。雷则带人,以游历或经商的名义,开始有计划地接触京中与江西有生意往来的商号、会馆,不动声色地探听。
阿亮和金石则一头扎进了故纸堆和他们的简陋实验室。他们根据铁毅带回的、在“窥天别院”观测台发现的残缺导路纹样,结合古籍中零星记载的“引星”、“聚灵”阵法描述,尝试绘制更完整的“星桥”能量流转猜想图。同时,他们利用那点可怜的“门之钥”碎片样本和玉佩残存气息,不断调试改进那个简陋的感应装置,希望能提高对“星辉”相关能量的探测距离和精度。
铁毅自己,则再次拜访了城南的“墨老”。
这次,他带去了更明确的请求:寻找任何可能与“夜明玉圭”形态、功能描述相符的古玉图样或记载;以及,关于“星桥”地气节点,除了名山大川,是否还有其他更隐秘、更不为人知的可能地点?比如,某些前朝废弃的皇家祭坛、观测台,或者民间传说中的“风水宝地”、“龙脉之眼”。
墨老听罢,沉吟良久,从他那堆积如山的“破烂”中,翻找出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面巴掌大小、边缘有缺损的唐代海兽葡萄纹铜镜。镜背纹饰华丽,但吸引铁毅目光的,是镜钮周围一圈极其细微的、用银丝镶嵌出的星点图案,其排列方式,竟与他见过的“隐曜”星图局部有几分神似!只是更加简略。
“这镜子,是早年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来的,据说出自关中一座唐时大墓,墓主似与司天台有关。这星点镶嵌,老朽一直以为是装饰,如今细看,倒觉得有些门道。或许,古时有些观测星象的器具或信物,会刻印特定的星图?”墨老推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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