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城绸缎庄时,日头已近午时。一夜惊魂加上长途奔返,饶是铁毅几人身手不凡,也难掩疲惫之色。留守的阿亮和金石见到他们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才落回肚里,忙不迭地端上热茶饭食,并汇报李垣状况——依旧沉眠,眉心银痕无异动,但晨间曾有一次极其微弱的体温上升,很快又恢复正常,不知是否与“鬼见愁”那边的变故有关。
铁毅来不及休息,先让夜枭带人处理掉身上可能沾染的峡谷阴气与痕迹,更换衣物。自己则迅速将“窥天别院”的经历、发现“钥孔”、验证星辉反应、惊退阴傀,以及东厂暗中活动的迹象,整理成一份简明密报,通过曦光台的隐秘渠道,火速发往城外庄园,并请明镜长老定夺。
做完这些,他才稍事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大口。温凉的液体滑入喉中,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燥意。
“铁爷,”夜枭换好衣服进来,低声道,“刚收到城里眼线的消息,今天上午,东厂番子有异动。一队人马从东华门外的东厂衙门出来,直奔房山方向,人数约二十,带了不少器物,看样子不像是寻常缉拿。另外,北镇抚司的赵百户,半个时辰前派人递了口信,约您未时末在老地方(清风楼)一见,说‘有要事相告’。”
铁毅眉头微蹙。东厂果然行动了,而且规模不小。是“鬼见愁”的动静终于被他们察觉,还是他们之前的“测试”有了结果,决定正式动手?赵劲松此时约见,又所为何事?是示警,还是打探?
“知道了。未时我准时赴约。你安排人手,远远盯着东厂那队人的动向,不必靠近,只需确认他们是否去了‘鬼见愁’,以及大致停留时间。另外,让雷带几个人,近日加强庄子周围的暗哨,以防万一。”
“是。”
未时末,清风楼。
依旧是二楼那间临河的雅间。赵劲松比上次见面时,脸色更加沉郁,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桌上已摆了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但他显然无心饮食。
“铁东家,坐。”赵劲松示意铁毅落座,待伙计退下关好门,便直接切入正题,“时间紧迫,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东厂今日上午派了一队精干人马去了房山,领队的是东厂理刑百户曹吉祥的心腹,一个叫‘毒蛇’的档头。此人心狠手辣,精通刑讯与追踪,而且……据说对旁门左道、奇门遁甲之术颇有涉猎。”
铁毅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赵大人消息灵通。不知东厂此番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赵劲松盯着铁毅,缓缓道:“所为何事,铁东家心中或许比我更清楚。‘窥天别院’,‘鬼见愁’……昨夜,那里似乎不太平。”
铁毅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不瞒赵大人,铁某昨夜确实去了‘鬼见愁’一探究竟。只因听闻那里有前朝异人遗迹,且近来似有宵小活动,恐生事端。不料竟撞见一些……非比寻常的阴秽之物,险些被困。赵大人莫非也得到了风声?”
“阴秽之物……”赵劲松咀嚼着这个词,脸色更沉,“东厂得到的线报,可不仅仅是‘阴秽之物’。他们怀疑,‘窥天别院’深处,藏有前朝丹元真人遗留的‘天外秘宝’,甚至可能涉及某种……‘长生’或‘通幽’之秘。曹吉祥一党对此极感兴趣,已暗中调查多时。昨夜别院异动,他们安插在附近的暗桩有所察觉,今日便迫不及待派人前往,恐怕是想抢先下手,将那‘秘宝’起出,献与某些宫中贵人,以固其宠。”
长生?通幽?铁毅心中冷笑。东厂那些人,怕是根本不明白他们触碰的是什么。那“钥孔”关联的是星辉轨迹与灵魂契约,绝非寻常道家所谓的长生丹药或通幽法术。用灰白石头去试探,简直是玩火**。
“原来如此。”铁毅点头,“那赵大人告知铁某这些,是希望……”
“希望铁东家明白,此事水已深。”赵劲松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东厂势大,且行事不择手段。他们若在别院有所得,无论得的是真宝贝还是烫手山芋,都绝非百姓之福。若一无所获,以曹吉祥的性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追查昨夜是否有人‘捷足先登’。铁东家昨夜既然在场,虽侥幸脱身,但难免留下痕迹。东厂鹰犬的鼻子,灵得很。”
这是在提醒他小心东厂的追查,甚至可能带有几分善意的警告。
“多谢赵大人提点。”铁毅拱手,“铁某一介商贾,偶入险地,只为好奇,并无他图。至于东厂如何追查,铁某自会小心应对,不露破绽。只是……”他话锋一转,“若东厂真从那里带出什么‘东西’,恐怕未必是‘祥瑞’,反而可能引来灾祸。赵大人身在公门,是否也该有所防备?”
赵劲松眼神闪烁了一下,叹了口气:“下官人微言轻,能做的有限。只盼那‘东西’……最好根本不存在,或者,已毁于昨夜。”他这话,似乎暗含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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