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他的夜色 第95章

那一声来自记忆深处的嘶吼，像劈开混沌的闪电，瞬间击穿了陆时晚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意识。不能进去！进去就是永恒的黑暗，就是放弃所有挣扎，将命运彻底交给“火种”的冰冷封存！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身体即将被身后黑洞般的大门吞噬的刹那，陆时晚没有试图稳住身形，反而借着撞在门框上的反作用力，用那只勾住检修盖板的脚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是向后跌入黑暗，而是向前——扑向了烟雾弥漫、子弹横飞的大厅地面！

“砰！”她重重摔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翻滚着躲向最近的一处金属控制台底座后方。子弹“嗖嗖”地打在她刚才的位置和身后的门框上，溅起一连串火花。黑色巨门还在缓缓打开，内部的低温气流涌出，与大厅内的烟雾混合，形成诡异的白色涡流。

“目标脱离！重复，目标脱离控制！”挟持她的士兵在通讯频道中怒吼。

“阻止她！不能让她被带走！”烟雾中，“学者”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影子”小组的成员也看到了陆时晚的举动。“刃”当机立断：“‘幽灵’、‘鹰眼’，火力掩护！‘网’，跟我上，接应目标！”

更加密集的枪声响起。“幽灵”和“鹰眼”从两侧以精准的交叉火力压制住试图冲向陆时晚藏身处的士兵。“刃”和“网”如同两道影子，在烟雾和跳弹的缝隙中疾速穿行，扑向控制台。

陆时晚蜷缩在底座后，心脏狂跳，耳朵被震耳的枪声和警报声灌满。她看到两个穿着雪地迷彩、脸上涂着油彩的身影正在靠近，是沈承聿的人！希望重新燃起。

就在“刃”的手即将触及控制台的瞬间，大厅侧上方一处观察窗突然炸裂！几名身着银灰色紧身战斗服、动作迅捷如鬼魅的身影，顺着绳索疾速滑降而下！他们手中的武器并非传统枪械，而是发射出蓝色脉冲光束的奇特装置，光束击中墙壁或设备，瞬间留下焦黑的痕迹和跳动的电弧——是能量武器！

“‘导师’的快速反应部队！‘清道夫’！”“网”厉声警告，举枪还击，但子弹打在对方似乎带有能量偏转效果的护甲上，效果甚微。

“清道夫”部队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三人一组，分别扑向“影子”小组和陆时晚的藏身处。他们的动作协调得可怕，仿佛共享一个大脑，脉冲光束编织成死亡之网，瞬间将“幽灵”和“鹰眼”逼退，其中两人更是直接冲向控制台。

“‘刃’！带目标走！我们断后！”“幽灵”嘶吼着，扔出了一枚震撼弹。

强光和巨响暂时扰乱了“清道夫”的攻势。“刃”一把抓住陆时晚的手臂，触感冰凉但有力。“跟我走！”他的声音透过防毒面罩，模糊但坚定。

没有时间犹豫，陆时晚借着“刃”的拉力起身，两人沿着控制台后方，向大厅另一侧一条闪着“应急出口”绿色指示灯的狭窄通道冲去。“网”紧随其后，不断向后射击，延缓追兵。

“追！目标必须进入静滞室！或者消灭！” “学者”在后方喊道。

“清道夫”和残余的重装士兵紧追不舍。通道狭窄，只容两人并行，反而限制了追兵的数量优势。但“清道夫”的能量武器在通道墙壁上反弹，流弹更加危险。

“前面左转，通向一个废弃的物料转运间！那里可能有通风管道通往上层！”“网”根据记忆中的结构图喊道。

三人冲进转运间。这里堆满了废弃的金属箱和零件，灰尘弥漫。头顶上方，纵横交错的粗大通风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

“上去！”“刃”蹲下，示意陆时晚踩着他的肩膀。陆时晚咬紧牙关，踩上去，“刃”猛地站起，将她托向一条直径较大的管道检修口。“网”则迅速用几个金属箱堵住了进来的门。

陆时晚奋力推开锈蚀的检修盖板，钻了进去。管道内黑暗、狭窄，充满了流动的气流和机械噪音。“刃”和“网”也紧随其后爬了上来。

“往前爬！别停！”“刃”在她身后催促。

管道并非笔直，有转弯，有岔路。他们只能凭着大致的方向感和“网”对结构图的模糊记忆前进。身后下方，传来了破门声和追击者的脚步声，但管道错综复杂，暂时甩开了追踪。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似乎是一个出口。三人加快速度，从另一个检修口钻出，落在了一条相对安静、灯光正常的走廊里。这里看起来像是某个后勤或仓储区域，没有警报声，也没有士兵。

“暂时安全，但肯定在搜捕范围内。”“刃”摘下防毒面罩，露出一张坚毅但满是汗水和油彩的脸，他快速检查着装备，“我们必须尽快离开E区核心范围。你的信号最后出现在c区，那里现在应该已经戒严，但结构更复杂，或许有漏洞。”

陆时晚喘息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都在颤抖，既有后怕，也有脱力。“你们……怎么进来的？沈承聿……”

“沈先生在外面。我们是他的人。长话短说，金斯利从外面挖洞强攻，吸引了基地大量防御火力，我们趁机渗透进来。”“网”言简意赅，他正在操作一个便携终端，试图连接外部信号，但屏幕上一片雪花，“干扰太强，通讯几乎中断。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你带出去，到预定接应点。”

沈承聿真的来了……在最绝望的时刻。陆时晚鼻子一酸，但强行压下了情绪。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我知道一些路径……或许可以绕过主要封锁。”她回忆起之前偷偷观察和潜入归档室时的路线，“跟我来。”

她带着两人，在迷宫般的后勤通道里快速穿行，避开有监控探头的主干道，专挑维修通道和货物电梯井附近的偏僻小路。她的方向感和记忆力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然而，“摇篮”的封锁是立体的。当他们试图通过一个连接c区和d区的二级气闸门时，发现门已经被焊死，旁边还有活动的感应器。

“此路不通。试试通风系统？”“网”提议。

“不行，通风管道在高级别封锁时会注入镇静气体或启动内壁加热。”陆时晚摇头，这是她在资料库某份安全手册角落看到的。

就在他们寻找其他路径时，头顶的广播系统突然响起了“导师”的声音，不再是透过警报的模糊指令，而是清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回荡在每一条走廊：

“陆时晚博士，以及潜入基地的各位不速之客。游戏该结束了。”

三人的身体瞬间绷紧。

“‘摇篮’的每一个立方厘米都处于绝对控制之下。你们所谓的逃脱路线，不过是我们允许的短暂迷宫。现在，放下武器，交出陆博士，我可以保证潜入者以战俘身份得到基本待遇。否则……”

广播停顿了一下，随即，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两端的出口突然降下了厚重的合金闸门！同时，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开始释放出无色无味的透明气体！

“神经麻痹气体！闭气！”“刃”低吼，同时举枪试图射击闸门锁具，但子弹只在厚重的合金上留下浅浅凹痕。

陆时晚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四肢乏力感开始蔓延。气体见效极快！

“走那边！有个紧急排水管道检修口！我见过！”陆时晚强撑着指向走廊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带有黄色标识的金属盖板。

“网”冲过去，用工具暴力撬开盖板，下面是一个垂直的、黑洞洞的管道，直径只容一人蜷缩通过，传来水流和潮湿的气息。

“下去！快！”

“刃”率先滑入，“网”示意陆时晚跟上。陆时晚深吸一口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空气，闭气，钻入管道。内壁湿滑冰冷，她只能手脚并用，勉强控制下滑速度。“网”紧随其后，并反手将盖板尽量复原。

管道垂直下降了一段，然后变成倾斜向下的滑道。三人如同坠入深渊，在黑暗中磕碰着下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身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身下一空，“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他们先后落入冰冷刺骨的水流中！

这里似乎是基地底层的废水处理或天然地下水系的一部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有微弱的水流反光。水并不深，只到胸口，但冰冷刺骨，水流湍急。

“打开照明！”“刃”低声道。三人头盔上的战术灯亮起，照亮了周围——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岩洞，部分区域有人工加固的痕迹，浑浊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汇入，又流向更深处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化学药剂气味。

“这是……基地的废水排放区？还是地下河？”“网”抹了把脸上的水，观察着环境。

“可能两者都有。”陆时晚冻得牙齿打颤，“结构图里没有标注这么深的具体细节……但水是流动的，也许有出口通向外面的山谷河流。”

“顺着水流方向走！”“刃”果断决定。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三人在齐胸深的冰水中艰难跋涉，逆着水流寻找可能的出口。战术灯的光柱在嶙峋的岩壁和污浊的水面上晃动。不时有奇怪的、被水流冲来的废弃物漂过。

就在他们摸索前进时，陆时晚头盔上的灯光，无意中扫过了侧面一处人工开凿的、类似壁龛的凹陷。里面似乎堆放着一些东西。

她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是几个密封的金属箱，箱子上布满了水垢，但其中一个箱子侧面的标签，在灯光下依然隐约可辨：

项目编号：SL-07-a

内容：源印接触者·初期畸变体组织样本

处理状态：永久封存（高污染）

警告：严禁解冻，严禁接触，严禁意识探测。

SL-07！“影羽协议”的编号！源印接触者？畸变体组织样本？！

陆时晚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冻结。原来这里不仅仅是废水区，还是“火种”丢弃失败实验品和高度污染样本的秘密地点！这些箱子里……装着的可能就是那些在“影羽协议”或类似实验中崩溃、被“消耗”的“先驱者”的残余物！

“找到了！那边有光！好像是出口！”“网”兴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时晚猛地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在幽暗水光中仿佛坟墓般的金属箱，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跟上队友。

前方，水流变得湍急，涌入一个狭窄的、倾斜向上的岩石裂缝，裂缝尽头，隐约可见微弱的自然光——是外界的光！还有隐约的、不同于基地循环空气的、属于山野的冰冷气息！

出口！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奋力向裂缝出口攀爬时，身后漆黑的水域中，突然亮起了数道惨白的光柱！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两艘黑色的、流线型的小型水下推进器，如同潜行的鲨鱼，破开水面，急速追来！推进器上，全副武装的“清道夫”队员手持水下步枪，枪口已经瞄准了他们！

“他们连这里都监控了！快走！”“刃”怒吼，回身用水下手枪还击，但子弹在水下速度大减，效果有限。

裂缝狭窄，攀爬缓慢。追兵转瞬即至。

冰冷的岩壁，刺骨的寒水，近在咫尺的追兵，还有怀中那沉重如铁的真相——SL-07实验品的最终归宿。

逃出生天的曙光，与绝望的阴影，在此刻交织。

陆时晚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上攀去。

头顶的光，是自由，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