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他的夜色 第94章

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架着胳膊，陆时晚的双脚几乎离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速度被拖行在“摇篮”基地内部迷宫般的通道中。红色的警报灯光在银灰色的金属墙壁上疯狂闪烁，将一切都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刺耳的警报声仿佛无处不在，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沿途经过的气闸门在他们通过后迅速落下，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将后路彻底封死。

“我们去哪里？”陆时晚试图问，声音在警报的嘶鸣中显得微弱。

押送她的士兵置若罔闻，只是更紧地攥住了她的胳膊，脚步毫不停顿。他们的目标是明确的——通往基地更深层的内部运输通道。陆时晚注意到，这些士兵的装备与之前见过的蓝制服警卫截然不同，更厚重，更精良，头盔上的传感器不断闪烁着微光，显然直接连通着基地的中央指挥系统。

而在他们身后，相隔几道刚刚落下的气闸门之外，“影子”小组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住。组长“刃”打出手势，两名队员迅速上前，从战术背包中取出微型激光切割器，对准气闸门边缘的密封结构。高温光束无声地灼烧着特种合金，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和刺鼻的金属气化味道。

“警报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刃”通过加密频道低语。

“顾不上了，目标正在被带往更深处。c区地图显示，前方岔路通向d区‘归档室’和更核心的E区‘静滞室’区域。我们必须在他们进入E区前截住。”负责技术支持的队员“网”快速分析着植入式战术目镜上传来的、由外部侦察单元拼凑出的不完整基地结构图。

激光切割器效率很高，但气闸门的厚度超出预期。每道门都需要近一分钟才能切开一个勉强供人匍匐通过的洞口。时间在飞速流逝。

陆时晚被带到了一个宽阔的、类似小型地铁站台的区域。一条狭窄的轨道延伸到黑暗深处，一辆没有窗户、通体黑色的梭形轨道车静静停泊。士兵将她塞进车厢，车厢内部是冰冷的合金长椅，没有任何控制装置。四名士兵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将她夹在中间。车门滑上，内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几个微弱的指示灯照亮士兵头盔上冰冷的反光。

轨道车无声地启动，加速，在错综复杂的隧道中疾驰。强烈的推背感和方向变化让陆时晚无法判断具体方位，只能感觉在不断向下、向更深处驶去。

“他们在使用内部高速轨道，我们跟不上！”“网”看着屏幕上代表陆时晚生命信号的光点快速远离，焦急道。

“启动b计划！”“刃”当机立断，“放弃追踪转移路线。根据结构图，E区‘静滞室’是可能的最终目的地。我们直接前往E区外围预设接应点，赌他们会经过那里！‘蜂群’干扰还能维持多久？”

“‘摇篮’基地的主动防御系统正在适应干扰，反制信号强度在上升，预计最多还能为我们提供十五分钟的混乱窗口！”沈承聿的声音从外部指挥中心传来，背景是各种急促的报告声，“金斯利的队伍已经与基地东南侧防御单元交火，他们使用了重型破甲武器，吸引了大量防御火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影子’，我授权你们在E区接应点使用高爆定向破门炸药，不计后果，打开通道！接应直升机已经在三号备用起降点待命，只等你们信号！”

不计后果！这意味着一旦使用炸药，他们将彻底暴露，必须与时间赛跑，在基地重兵合围前完成营救并撤离。

“明白！”“刃”眼神冰冷，对队员们打了个手势。五人小队立刻改变路线，不再试图切开一道道沉重的气闸门，而是转向一条标识着“维修通道”的狭窄岔路，根据结构图，这条通道虽然曲折，但能绕过部分主要封锁，相对更快地接近E区边缘。

轨道车终于停下。车门打开，外面是一个比之前站台更加空旷、也更加压抑的大厅。大厅尽头，是一扇巨大的、浑然一体的黑色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正中央一个缓缓旋转的、复杂的全息锁具，投射出幽蓝的光芒。门两侧，站着另外四名同样装束的黑色重装士兵，以及——穿着深灰色研究服的“学者”。

“学者”看到被押下车的陆时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士兵点了点头。“带到门前。”

陆时晚被推到那扇巨大的黑门前。离得近了，她能感觉到门体散发出的微弱低温，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连空气流动都被禁锢的凝滞感。这就是“静滞室”的入口？

“导师的命令，在外部威胁清除前，确保你的绝对安全。”“学者”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盖过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加沉闷的爆炸声，“‘静滞室’可以完全隔离外部干扰，包括物理和意识层面。你会进入深度休眠，直到局势稳定。”

深度休眠？意识冻结？陆时晚瞬间明白了“导师”的意图。这不是保护，这是将她彻底“封存”，确保她不落入任何一方之手，也确保她不会在混乱中失控或反抗。一旦进入那个门，她就彻底失去了所有主动权。

“不……”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身后的士兵牢牢地钳制住了她。

“这是必要的措施。”“学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全息锁具的蓝光，“‘影羽协议’的价值不容有失，你的安全高于一切。”他走上前，开始操作全息锁具，复杂的光纹在他指尖下流动、重组。

必须做点什么！陆时晚的大脑疯狂运转。反抗是徒劳的，呼喊没有意义。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大厅，除了士兵和“学者”，没有其他出口。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那扇门打开的瞬间？或者，寄希望于沈承聿的人能及时赶到？

就在这时，大厅侧面一条不起眼的、标着“能源管线维护”的狭窄通道口，厚重的隔音门突然发出一声被重物撞击的闷响！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有入侵者！”门边的士兵立刻调转枪口。

“砰！”第四下撞击，隔音门向内凹陷，锁扣崩裂！烟尘中，两个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出，手中的枪口喷吐出短促而精准的火舌！

“影子”小组！他们竟然从能源管道区域强行突破到了这里！

站在陆时晚身边的士兵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拽到身后作为掩体，同时举枪还击！大厅内瞬间枪声大作，子弹打在金属墙壁和地面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和跳弹！“学者”脸色一变，迅速躲到全息锁具的操作台后方。

“网！干扰门锁系统！”“刃”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压制着试图靠近陆时晚的士兵，一边吼道。

一名“影子”队员——“幽灵”，已经如同鬼魅般贴近墙壁，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装置拍在了全息锁具旁边的控制面板上。装置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全息锁具的光纹顿时一阵紊乱，旋转速度变慢，发出了刺耳的警报蜂鸣。

“锁具系统过载，强行开启需要三十秒！”“幽灵”快速汇报。

“守住！坚持三十秒！”“刃”喊道，同时对着陆时晚的方向打出一个“蹲下”的战术手语。

陆时晚被那名士兵死死按在身后，能感觉到子弹呼啸着从头顶和身侧掠过，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看到“影子”小组的成员利用大厅里的设备和承重柱作为掩体，与数量更多的重装士兵激烈交火。对方火力凶猛，且装备精良，但“影子”小组的战术素养和配合显然更高一筹，精准的射击不断命中士兵装甲的薄弱连接处，暂时僵持住了局面。

“学者”躲在操作台后，脸色阴沉地看着混乱的战局和不断报警的锁具系统。他按下了耳边的通讯器：“E-1大厅遭遇强力武装渗透！请求快速反应部队支援！目标‘翠鸟’有被劫持风险！”

就在这时，大厅的天花板上，几个隐蔽的喷口突然打开，释放出浓密的白色烟雾！是基地的防御性催泪瓦斯和致盲烟雾！

“小心烟雾！”“刃”厉声警告，队员们迅速戴上简易的防毒面罩。但烟雾迅速弥漫，严重干扰了视线。

“锁具系统重启！干扰被清除了！”“幽灵”喊道，声音在烟雾中有些模糊。只见那全息锁具的光纹重新稳定下来，开始加速旋转——门要开了！

挟持陆时晚的那名士兵见状，猛地将她向后一推，撞向正在开启的黑色巨门缝隙，同时自己翻滚着寻找新的掩体。陆时晚踉跄着跌向那道逐渐扩开的、内部漆黑一片的门缝，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晚晚！别进去！”烟雾中，一个熟悉到令她灵魂战栗的声音，用尽力气嘶吼出来！

是沈承聿？！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是他本人。是“刃”头盔上的扬声器，播放着沈承聿预先录制的、只有在最危急关头才会播放的音频！这声音如同惊雷，在陆时晚几乎要被恐惧和烟雾吞噬的意识中炸响！

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即将跌入黑暗的瞬间，猛地伸出脚，勾住了门框边缘凸起的一个小型检修盖板！身体在惯性下狠狠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剧痛传来，但也让她停在了门缝边缘！

“抓住她！”烟雾中，数名士兵和“影子”队员几乎同时向她扑来！

黑色巨门正在加速打开，门后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的绝对黑暗，如同深渊巨口，就在她身后咫尺之遥。

进，还是不进？

生，还是死？

或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的“静滞”？

电光石火间，陆时晚的目光掠过混乱的战场、弥漫的烟雾、扑来的身影，最后定格在那扇缓缓洞开的、象征着未知命运的黑暗之门上。

她没有时间思考。

凭着本能，凭着那一声嘶吼唤醒的、深入骨髓的求生欲与不甘，她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