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苏黎世大学校园,褪去了白日的学术喧嚣,只剩下零星路灯在浓重夜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建筑群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着,偶尔有保安的手电光束划过远处,更添几分寂寥。
陆时晚穿着一身深色的运动装,背着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独自走在通往神经科学研究所的小径上。
她的步伐不快不慢,呼吸平稳,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耳中的微型通讯器传来A冷静的声音:
“外围已清场,巡逻路线已调整。目标建筑内部无生命体征信号。储物柜区域监控已接入,画面循环覆盖中。‘弦’小组已就位,在你周围五十米形成隐形警戒圈。”
“收到。”陆时晚低声回应,声音平静无波。
她此刻的“状态”,通过身上携带的、伪装成普通配饰的多个微型传感器,被实时传回庄园的主控室。
沈承聿在那里,通过她的“眼睛”观察着一切。
同时,另一些经过特殊处理的、显示她“紧张”、“犹豫但坚定”的生理数据,则可能通过预设的“漏洞”,流向第三方的接收端。
她必须演得真实。
研究所主楼侧门,一扇用于夜间保洁人员进出的小门虚掩着。
陆时晚按照事先获取的密码,轻易地打开门锁,闪身进入。
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陈旧书籍的味道。
她的心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但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按照记忆中的照片,她很快找到了那条通往地下室保洁区域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排老旧的绿色铁皮储物柜。
编号17。
储物柜看起来很普通,挂着一把常见的密码锁。
第三方并未提供密码。
陆时晚在柜门前蹲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学生用的电子词典模样的设备。
这是沈承聿为她准备的“民间工具”——一台经过改装、可通过特定算法暴力破解简单机械密码锁的装置,其技术特征与沈承聿体系内常用的高端装备有明显区别。
她将设备贴在密码锁上,按下启动键。
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数字快速滚动。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两分钟——比实际需要的破解时间更长,这是为了留下“生疏”和“依赖工具”的痕迹。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陆时晚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柜门。里面空间不大,堆着一些陈旧的清洁工具和几件破旧的工作服。
在角落,有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体。
她小心地将它取出,油布包裹得很严实。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迅速将其放入帆布包内层的隔离袋中。
同时,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储物柜内部。
在柜壁的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她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似乎是用锐器刻下的微小记号——一个箭头,指向柜子底部。
她心中一动,用手指轻轻摸索柜底。一块松动的铁皮被她掀起,下面压着一片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张。
没有时间细看,她将纸张也迅速收起。
然后,她按照计划,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装作在柜子里又翻找了一会儿,甚至还“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空瓶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在制造“不够专业”、“有些慌乱”的假象。
做完这些,她才关好柜门,迅速按原路撤离。
整个过程中,她的神经都紧绷着。
她能感觉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但“弦”小组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说明第三方的人很可能只是在远端监控,并未亲临现场。
就在她即将走出侧门时,异变突生!
走廊另一端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金属碰撞的脆响!
陆时晚身体瞬间僵住,呼吸一滞。
不是“弦”小组的人!他们的行动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两点钟方向,杂物间门口,热源一闪即逝,已消失。”A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紧绷,“未发现武器特征。对方速度极快,已脱离追踪范围。建议加速撤离。”
陆时晚没有犹豫,立刻闪身出门,融入夜色之中。
她的心跳如鼓,但大脑却异常冷静。
第三方果然派人来现场确认了!刚才那声响,是故意发出的?还是意外?是在测试她的反应?还是在警告?
她快步走向预定的撤离点,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厢式货车早已等在路边的树影下。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外的阿尔卑斯山麓。
夜色笼罩着密林,一栋孤零零的狩猎小木屋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
木屋周围,六名身着全地形伪装服、装备精良的“影组”成员如同鬼魅般无声移动,已将木屋所有出口和可能逃脱的路径完全封死。
沈承聿通过卫星画面和队员头盔摄像头,远程注视着一切。
“屋内一人,确认为目标‘黑隼’。未发现其他热源。目标正在……擦拭武器。”现场指挥低声汇报。
“行动。”沈承聿下令,声音冰冷。
破门器瞬间撞开木门,震撼弹的强光和巨响紧随其后。
黑影如闪电般突入。
“不许动!”
“手离开武器!”
屋内传来短促的挣扎和闷哼声,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
“目标已控制!安全!”
画面中,一个五十岁上下、面容精悍、左手手背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被死死按在地上,眼神凶狠而惊恐。
沈承聿微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命令:“立刻转移!去三号安全屋!路上注意反追踪,可能有接应或灭口的人。”
“明白!”
抓捕行动顺利得近乎异常。
但这反而让沈承聿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黑隼”这种级别的老手,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锁定、被包围?是金斯利放弃了他?还是……有人故意把他送到了枪口下?
就在“影组”押着“黑隼”迅速撤离木屋,登上伪装成护林车辆的运输车时,异变陡生!
木屋后方山坡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并非枪声的爆响!
紧接着,一团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烟雾瞬间扩散开来,迅速笼罩了木屋周围数十米的范围!
“烟雾弹!非致命型!有埋伏!”现场指挥厉声警告。
所有队员立刻佩戴防毒面具,收缩队形,警惕地注视着浓雾。
运输车引擎轰鸣,准备强行冲出。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烟雾渐渐散去,树林中除了惊飞的夜鸟,再无其他动静。
仿佛那枚烟雾弹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和拖延时间。
“检查周围!快速脱离!”沈承聿命令。
队员迅速搜索,在发射烟雾弹的位置,只找到一个简易的定时发射装置,旁边用石头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德文:
“礼物已送达,请妥善使用。——心怀感激的旁观者”
沈承聿盯着屏幕上传来的纸条照片,眼神锐利如刀。
第三方!又是他们!他们知道“黑隼”的位置,甚至可能故意泄露,促使沈承聿动手抓人。
现在,他们把“黑隼”这个烫手山芋和可能知晓的秘密,“送”到了沈承聿手上。
这是合作?还是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塞进了他的怀里?
庄园安全屋内,陆时晚已经返回。
她面前摊开着从储物柜取回的油布包裹和那张泛黄的纸。
油布包裹里,确实是几块烧焦变形的电路板和一些电子元件残骸,以及一本边缘焦黑、字迹潦草的实验日志残本。
初步判断,年代与“普罗米修斯”项目末期吻合。
而那张折叠的纸,打开后,上面是用一种特殊的、遇热才会显影的墨水写下的一行地址,和一个时间:
“日内瓦,玫瑰巷47号地下室。明晚22点。独自前来,以证诚意。过期不候。——指引者”
第三方的“代价”,终于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陆时晚和匆匆赶回的沈承聿对视一眼。
夜行的猎物已经取回,网中的鱼也已捕获。
但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似乎刚刚进入更加凶险的下一轮。
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像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门票,静静地躺在桌上,等待着他们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