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道主 第118章 记忆的坟墓

文烨的手指轻轻触碰到苏芸的额头。

在心意投射术的加持下，他的指尖在距离苏芸皮肤几毫米的空气中停住，释放出微弱的、银白色的道韵涟漪。

涟漪扩散，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芸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睛缓缓闭上，呼吸在三次心跳内变得深长而均匀。

她没有陷入昏迷，而是进入了一种更深层的、介于清醒与沉睡之间的状态。

梦境投射的入口态。

【意识同步率98.7%。】

青山的声音从连接室的监控系统中传出，平稳但带着一丝紧张。

【梦境通道稳定。

逻辑底层渗透深度正在突破90%阈值。

警告：目标潜意识出现抵抗波动。】

文烨没有回应。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苏芸意识的连接上。

他能感觉到她的思维，不是具体的内容，而是像溪流一样的流动感，温暖、清澈，但深处有暗礁和漩涡。

那是她潜意识的防御机制，是每个智慧生命对被侵入的本能抗拒。

“放松。”

文烨在意识层面轻声说，声音不是通过声带发出，而是直接投射到苏芸的意识流中。

“我不会伤害你。

我们是去寻找真相的。”

意识流中的抵抗波动逐渐平息。

苏芸的潜意识认出了他的频率。

三个月的相处，昨晚的深度共鸣，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让她的意识本能地将文烨归类为安全。

通道稳固了。

然后，世界开始扭曲。

不是物理世界的扭曲。

是感知层面的崩解和重建。

连接室银白色的墙壁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然后融化、蒸发，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

黑暗也不是纯粹的虚无，里面漂浮着无数闪烁的光点，像星海，又像是神经元的放电。

阿雅站在监控台前，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能通过青山的数据流看到文烨的意识状态。

稳定，但承载的压力正在快速上升。

心意投射术进入深度层级的消耗是几何级数增长的。

【主人已经突破第三层梦境壁垒。】青山报告。

【正在接近逻辑基石区域。

那里是意识的最底层，也是最危险的区域。

一旦在那里受伤，现实的意识也会受损。】

阿雅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她帮不上忙。

这是只能由文烨独自完成的旅程。

梦境最底层。

文烨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一片空无一物的灰色大地上。

地面是坚硬的、光滑的，像是打磨过的花岗岩，但没有任何纹理。

天空是同样的灰色，低垂得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没有云，没有太阳，没有星辰。

整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

灰。

死寂的灰。

但很快，变化开始了。

从他脚下开始，灰色的大地开始生长。

不是植物生长那种生机勃勃的生长，是更机械的、更冰冷的构建。

一块块石板从地面升起，在空中悬浮、旋转、拼接，形成街道。

建筑从虚空中凝聚，像3D打印机在打印，从地基到墙体到屋顶，一层层叠加。

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同一种颜色，灰白。

不是白色，不是灰色，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灰白。

建筑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光滑的墙面。

街道笔直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交叉口都是完美的九十度。

没有路灯，没有路标，没有车辆，没有人。

一座完美、整洁、死寂的灰白之城。

但这还不是全部。

这座城市是倒悬的。

文烨抬起头，他能看到，这座城市的主体结构悬挂在天空中，街道向下延伸，建筑像钟乳石一样垂挂。

而他站立的位置，是城市的下方。

或者说，是倒悬之城的正下方。

整座城市像一只巨大的、灰白色的蜘蛛，倒挂在天穹上，而他是站在蛛网下的猎物。

“欢迎回来，道主。”

一个声音说。

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是从城市的每一块砖石、每一寸路面、每一立方空气中同时发出。

声音冰冷，没有情感，像是在念诵一段预设好的程序指令。

文烨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座城市。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这里。

不是通过苏芸的梦境，不是通过青山的数据库，是他自己的、万年前的记忆。

这里不是苏芸的梦境。

或者说，不全是。

这里是记忆的坟墓。

是万年前，道主在兵解转世前，将自己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情感，那些过于庞大、无法全部携带转世的部分，剥离出来，封印的地方。

而封印的载体，就是倒悬之城。

或者说，是倒悬之城在现实与梦境夹缝中的投影。

苏芸梦到的倒悬之城，是这座记忆坟墓在现实世界的折射，是封印松动后逸散出的信息碎片，通过她体内的第三碎片在梦境中的具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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