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离去后留下的无形压力,如同冬日里渗入骨髓的寒气,久久不散。
听雨轩内,新装好的房门紧闭,将外界的一切窥探暂时隔绝。
萧瑟盘坐在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仔细回味着方才与云澜对峙的每一个细节。
那如山岳般的威压,那淡漠如视蝼蚁的眼神,那看似提醒实则警告的“好自为之”……
“仙宗……”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这护龙仙宗,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仅仅一个使者,便有如此威势。
“现在知道怕了?” 仙帝凌玄子带着讥诮的声音适时响起,虽然虚弱,却依旧不改其嘲讽本色,“区区一个筑基大圆满的看门狗,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当年本帝座下……”
“怕?”萧瑟在心中冷冷打断他,“我只是在衡量差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不再理会仙帝的叨叨,开始全力运转功法,炼化体内残留的药力,同时引导真气滋养那几条被打通的主辅经脉。与云澜的短暂对峙,虽然凶险,却也像是一块磨刀石,将他昨夜强行突破带来的虚浮感磨去了不少,真气运转之间,更多了几分凝实与韧性。
他必须尽快稳固境界,甚至……寻求突破!炼气初期,在这皇宫乃至仙宗面前,依旧弱小得可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日落西山,暮色渐合之时,听雨轩外传来了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与宫内太监那种急促细碎的步子截然不同。
福伯脸色微变,匆匆出门查看,片刻后便神色凝重地回来禀报:
“殿下,是……是陛下身边的影卫副统领,赵大人亲自来了,说陛下口谕,召您即刻前往御书房觐见。”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萧瑟缓缓睁开眼,眸中没有任何意外。昨夜刺杀,今日仙使降临,若皇帝还能稳坐钓鱼台,那才叫奇怪。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左臂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已不影响行动。
“更衣。”
没有多余的废话,萧瑟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却勉强算得整洁的皇子常服。这还是在冷宫时,福伯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旧衣,浆洗得有些发白,穿在他清瘦的身上,更添了几分落魄,却也掩不住那份逐渐显露的、内敛的锋芒。
在福伯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萧瑟推开房门,跟着那位如同影子般沉默、气息却深不可测的影卫副统领,融入了沉沉的暮色里。
御书房。
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只是这一次,萧瑟不再是那个跪在冰冷地板上、咳着血、等待命运审判的病弱皇子。
他微微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皇帝萧景琰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奏折,似乎正在批阅。他没有立刻让萧瑟起身,也没有抬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皇帝翻动奏折的沙沙声。
一种无形的、带着帝王威仪的沉默,如同水银般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萧瑟的肩头。
他在试探。
试探这个脱胎换骨的儿子,心性究竟如何。
萧瑟维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体内真气缓缓流转,抵御着这股无形的压力。他的耐心,早在冷宫十年中,被磨砺得远超常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萧瑟身上。
那目光深沉、锐利,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似乎想从这张依旧带着少年稚气、却已看不出半分病态的脸上,找出些什么。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父皇。”萧瑟直起身,垂手而立,姿态恭敬,却无半分畏缩。
皇帝没有问他伤势,也没有提昨夜刺杀,更没有问仙使降临之事。他的目光扫过萧瑟略显空荡的旧袍,最后落在了旁边棋盘上的一副残局。
“听说,你近日棋艺颇有长进?”皇帝忽然开口,语气平淡,“陪朕手谈一局如何?”
萧瑟心中微动。下棋?这恐怕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目的。
“儿臣愚钝,恐难入父皇法眼。”他谦逊了一句,却没有拒绝。
父子二人移步到棋盘前坐下。
棋局并非全新的,而是一副着名的古谱残局,名为“七星聚会”,局面错综复杂,杀机四伏,白棋看似占优,实则暗藏隐患,黑棋虽处守势,却有一子定乾坤的契机。
皇帝执白先行,落子如飞,棋风大开大阖,带着一股帝王般的霸道,攻势凌厉,仿佛要一举将黑棋碾碎。
萧瑟执黑,落子却极为缓慢、谨慎。他的棋风与皇帝截然不同,看似被动防守,步步退让,实则绵里藏针,在皇帝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顽强地构筑着自己的阵地,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守住礁石的藤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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