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高,阳光变得有些刺眼,将听雨轩院子里那几丛翠竹的影子投得短短的。
内务府派来的几个小太监,正手脚麻利地更换着主屋那扇被撞得稀烂的房门。他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偶尔偷偷抬眼瞥一下站在院中竹荫下的那道清瘦身影,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敬畏和恐惧。
这位六殿下,昨日在内务府隔空碎鱼,今日住处又半夜“闹野猫”闹到房门尽碎……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传闻中咳血等死的病秧子?分明是煞星!
萧瑟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闻。
他负手而立,看似在监督工匠干活,实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体内。
那两支五十年份老参的药力,远比之前的玉佩和地脉之气精纯、温和。如同汩汩温泉,滋养着他昨夜因强行冲脉和吞噬异种真气而有些受损的经脉,并将那刚刚踏入炼气初期的境界,缓缓巩固、推升。
他甚至能感觉到,左臂伤口处的麻痒——那是血肉在药力和自身真气双重作用下快速愈合的迹象。
力量,一点点积蓄的感觉,让人沉醉。
然而,这种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股若有若无、却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漫过听雨轩的院墙,笼罩了整个院落。
霎时间,风声似乎停了,竹叶不再摇曳,连阳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那几个正在干活的小太监,动作猛地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噗通噗通跪倒了一片,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就连经历过风浪的福伯,也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想要挡在萧瑟身前。
萧瑟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股威压……远比昨夜那两个筑基杀手强大得多!浩瀚、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在俯瞰地上的蚁群。
他体内刚刚平稳运行的真气,在这股威压下,瞬间变得滞涩起来,如同陷入了泥沼。经脉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他猛地抬头。
院门口,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身影。
月白色的云纹道袍,纤尘不染。面容俊朗,却如同玉石雕琢,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眸子淡漠如万古寒冰,正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正是那位护龙仙宗的使者,云澜。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又仿佛独立于这凡俗宫苑之外。阳光落在他身上,都似乎失去了温度。
没有通传,没有示意,他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了听雨轩的门口。
无形的压力,几乎凝成实质,空气都变得粘稠。
萧瑟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但他死死咬住牙关,脊背挺得笔直,如同狂风暴雨中顽强扎根的青竹,没有后退半步,也没有像那些太监一样跪伏下去。
他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淡漠的眸子,尽管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着。
四目相对。
一个淡漠如天,一个隐忍如渊。
寂静在院落里蔓延,只有那几个小太监压抑不住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良久。
云澜那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就是六皇子,萧瑟?”
声音不大,却直接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瑟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腾,微微颔首,声音不卑不亢:“正是。不知仙使驾临,有何指教?”
云澜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在他身上缓缓扫过,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那目光掠过他包扎的左臂,掠过他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神,最终,似乎在他丹田气海和左臂那奇异神纹的位置,微微停留了一瞬。
萧瑟只觉得被目光扫过的地方,皮肤如同被冰冷的刀锋刮过,体内真气运转几乎要彻底停滞。他全力运转饕餮体质,才勉强稳住气息,没有露出破绽。
“指教?”云澜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听闻六皇子病体康复,更身具异象,本使奉宗门之命,巡查天下,特来一见。”
他的话语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敲打在萧瑟的心神之上。
“看来,传言非虚。”云澜的目光再次落回萧瑟脸上,“六皇子果然……非同一般。”
“仙使过誉。”萧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厉色,“不过是上天垂怜,侥幸捡回一条残命,当不得‘非同一般’。”
“侥幸?”云澜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院内的威压骤然倍增!
“噗!”
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终于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福伯也是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了竹子上才勉强站稳,脸上满是惊骇。
萧瑟首当其冲,只觉得一座无形大山轰然压顶!双膝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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