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医务室”,不过是另一间稍小、同样肮脏的砖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和腐烂药物混合的怪异气味。一个绰号“老鬼”、干瘦阴沉、手指焦黄的男人,用镊子夹着沾满碘伏的棉球,粗暴地擦拭着林晓雅背上的伤口。碘伏接触到绽开的皮肉,引发一阵阵新的、尖锐的刺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倒吸冷气,身体剧烈颤抖。
“忍着点!这点伤死不了人!”老鬼不耐烦地呵斥,动作没有丝毫轻柔。他像是在处理一块坏掉的肉,而不是在治疗一个人。清理完伤口,他胡乱地撒上一些不知名的黄色药粉,然后用还算干净的纱布粗略地包扎了一下,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行了,滚回去吧!别感染发烧死了就行。”老鬼挥挥手,像是打发一件垃圾。
刀疤脸再次出现,将她拖回那间熟悉的地牢。铁门在身后“哐当”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她被扔回原来那个角落的地铺,身体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震动了背部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
黑暗和寂静,如同黏稠的液体,重新包裹了她。但与之前因恐惧和伤痛导致的昏沉不同,此刻,她的意识因为刚才那场“价值评估”而变得异常清晰,清晰到残忍。
“基础素质B ……当前状态C-……潜力评估A-……”
“诈骗……娱乐部……特殊供应……”
阿昌那冰冷平板的声音,龙哥那残忍戏谑的眼神,像循环播放的噩梦片段,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
她不再是人。
这个认知,带着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彻底渗透了她的每一个细胞。她是一件被贴上了标签、待价而沽的商品。她的学历、她的容貌、她的健康,甚至她未来可能被拆解贩卖的器官……所有构成“林晓雅”这个人的一切,在这里都被量化、被评估,只为了榨取最大的利益。
背上鞭伤的火辣痛楚,喉咙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干渴,以及空荡荡胃部传来的痉挛,这些**上的痛苦,此刻反而成了某种“真实”的锚点,提醒着她这具躯壳还存在着。但她的精神,她的意志,她的希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她想起了父母。母亲温柔的笑容,父亲宽厚的手掌,一家人围坐在简陋餐桌前的温馨场景……那些画面曾经是她奋斗的动力,此刻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匕首,刺得她心口剧痛。他们还好吗?是不是还在为她的“高薪工作”而感到欣慰?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此刻正像牲口一样被评估、被打上“诈骗”和“娱乐”的标签,甚至被讨论着器官的“价值”,他们会何等的心碎和绝望?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痂,流进嘴里,是咸涩而绝望的味道。她想放声大哭,想嘶吼,想质问这该死的命运,但她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哭泣需要能量,而她的能量,早已在鞭打、恐惧和极度的屈辱中被消耗殆尽。
牢房里并不安静。角落里传来其他女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远处隐约传来看守巡逻的脚步声和偶尔的呵斥;更远处,似乎还有“工作间”里彻夜不休的、进行诈骗电话的嗡嗡声,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望的图景,告诉她,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是困在这座人间炼狱里的囚徒,无人能够幸免。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那片被铁丝网分割的夜空,从深黑逐渐变为一种死气沉沉的墨蓝。黎明似乎快要来了,但林晓雅却感觉不到丝毫光明。对她而言,每一个即将到来的白天,都意味着新一轮的折磨和压榨。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地铺上粗糙、潮湿的草垫。她试着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大学里和同学一起在图书馆奋斗的日子,拿到第一份兼职薪水时给父母买礼物的喜悦……但所有这些回忆,都被龙哥的狞笑、鞭子的呼啸、阿昌冰冷的评估和那个男孩腿骨断裂的“咔嚓”声粗暴地打断、碾碎。
未来?她没有未来。
在这里,她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注定:要么在无尽的诈骗中麻木自己的良知,变成一个害人的工具;要么因为反抗或不达标,被送入那个所谓的“娱乐部”,承受更非人的凌辱;要么,在某一天,因为失去价值或再次触怒他们,像一件报废的机器,被“特殊供应”,拆解卖掉……
每一条路,都通向更深的地狱。每一条路,都意味着“林晓雅”这个人的彻底消亡。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骨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沼泽,缓缓将她吞没。她不再挣扎,不再哭泣,甚至不再感到恐惧。一种深沉的、万念俱灰的疲惫感攫住了她。她仿佛漂浮在自己的身体之上,冷漠地看着这具躺在肮脏地铺上、伤痕累累、微微颤抖的躯壳。
活下去?为了什么?为了承受更多的痛苦和屈辱吗?
第一次,“死亡”这个念头,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她荒芜的心田中悄然萌发。或许,那才是一种解脱。
就在这时,隔壁铺位传来一丝微弱的响动。是那个叫阿英的女孩,她悄悄挪近了一点,将一个藏了不知多久、有些干瘪的小野果,迅速塞进了林晓雅冰凉的手里,然后又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缩了回去。
手心里那枚小小的、带着一丝凉意和微弱酸甜气味的野果,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微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但这涟漪太微弱了,根本无法撼动那包裹着她的、厚重如山的绝望。
林晓雅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握紧那枚野果。她依旧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头顶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屋顶。
第一个不眠之夜,就在这种**与精神的双重崩溃中,缓缓流逝。当黎明的微光终于透过高墙上那扇小小的、钉着木条的窗户,吝啬地洒进一丝灰白时,林晓雅眼中的光,已经彻底熄灭了。
她活下来了,熬过了这个夜晚。
但那个怀揣希望、相信努力、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林晓雅,却在这个夜晚,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具空壳,一具被刻印了无数恐惧、屈辱和绝望的,行尸走肉。
绝望,并非轰然倒塌的巨响,而是如此寂静地、彻底地,降临了。
喜欢逃出缅北魔窟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逃出缅北魔窟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