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失去了时间维度,只剩下无尽的、粘稠的冰冷。林晓雅起初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皮肤被污水浸泡的刺痛,感觉到蚊虫叮咬的瘙痒,感觉到脚下淤泥那令人作呕的滑腻。她努力昂着头,让口鼻尽量远离污浊的水面,每一次呼吸都短促而小心,生怕吸入更多那带着腐烂气息的空气。
但寒冷,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它不像鞭打那样猛烈,也不像电击那样暴戾,而是一种缓慢的、无孔不入的渗透。起初只是皮肤表面的鸡皮疙瘩和牙齿的打颤,渐渐地,那寒意如同活物,顺着毛孔钻入,沿着血管和神经,向身体深处蔓延。四肢开始变得僵硬、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手指和脚趾首先失去知觉,然后是小腿、手臂。她试图活动一下脚趾,却发现大脑发出的指令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胸腔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而疼痛。吸入的冰冷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刮擦着气管和肺泡。心跳在最初的恐惧性加速后,开始变得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下搏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而热量,正是她此刻最匮乏的东西。
为了节省体力,也为了减少身体与污水的接触面积,她尝试着将身体蜷缩起来。但这个动作立刻让她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侧面倾倒,口鼻瞬间没入水中!
“咕噜……咳咳……”
污浊腥臭的液体疯狂涌入,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她的喉咙。求生本能让她拼命挣扎,手脚并用,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搅动了更浓重的恶臭和漂浮的垃圾。铁链被她扯得哗哗作响,脚踝处传来皮肉被磨破的剧痛。几经扑腾,她才终于凭借着一股蛮力,重新将头探出水面,扒住身后滑腻的池壁,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生理性地狂流。
经此一劫,她再也不敢轻易改变姿势,只能僵硬地维持着那岌岌可危的站立。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她知道,绝对不能睡着。在这种极度的寒冷和污浊环境中,一旦睡去,很可能就意味着再也醒不过来,或者是在昏迷中滑入水底,无声无息地溺毙。
她开始用各种方式对抗睡意。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但麻木的皮肤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背诵浩哥强迫他们记下的诈骗脚本,那些虚伪的字句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回忆童年、回忆校园……但那些温暖的画面刚一浮现,就被眼前这冰冷的黑暗和恶臭无情地击碎,反而带来更深的痛苦和绝望。
生理的极限正在被一步步逼近。饥饿感如同火烧,胃部传来阵阵痉挛性的疼痛。干渴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嘴唇早已干裂出血,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感。而她身边,就是“水”,是足以淹死她、却无法解除她干渴的、肮脏的液体。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觉。有时仿佛看到了母亲端着温水向她走来,有时又似乎听到了龙哥狰狞的笑声,有时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与这污浊的池水合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哐当”一声响,木栅盖被掀开一道缝隙,刺眼的光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一个看守粗糙的声音响起:“还没死吧?吃饭了!”
紧接着,一小块硬得像石头、明显已经发霉变质的馒头被扔了下来,“啪”地一声落在水面上,溅起几点浑浊的水花。同时垂下来的,还有一个用绳子系着的、肮脏的塑料瓶,里面装着小半瓶同样浑浊不堪的“水”。
食物和水就在眼前,漂浮在垃圾和虫尸之间。
求生的本能与极度的生理厌恶在她体内激烈交战。胃部的灼烧感和喉咙的干渴最终压倒了一切。她颤抖着伸出手,捞起那块湿透了的、散发着酸臭味的馒头,闭上眼睛,像完成一项最屈辱的任务一样,强行将它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吞咽。那味道令人作呕,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
然后,她拿起那个塑料瓶,看着里面悬浮的杂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仰起头,将那点带着怪味的液体灌入了喉咙。水很少,根本无法缓解她的干渴,反而更加刺激了胃部的痉挛。
看守收回绳子,重新盖上木栅盖,黑暗和寂静再次降临。
补充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肮脏的能量,勉强维系着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掏空,被这无休止的寒冷、疲惫、饥饿和肮脏所消耗。
挣扎,已经不是为了逃离,仅仅是为了不被这污浊的黑暗彻底吞噬,为了能在这非人的境地里,多喘息一口气。而这样的挣扎,在她看不到尽头的囚禁中,显得如此徒劳,又如此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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