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英之间那无声的、脆弱的同盟,并未能给林晓雅带来实质性的庇护或慰藉,更像是在无尽寒夜中,两个即将冻僵的人,本能地靠拢,分享着彼此那点微乎其微的体温。然而,这丝微弱的热量,很快就被一场更冰冷、更残酷的风暴吹散。
这天,工作间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龙哥亲自坐镇,浩哥和刀疤脸分立两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员工”。据说,近期“业绩”整体下滑,引起了“上面”的不满。龙哥急需一个“典型”,来重新点燃(或者说,恐吓出)众人的“生产力”。
林晓雅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机械地拨打着号码。或许是运气使然,她接通了一个听起来格外淳朴、甚至有些怯懦的老年男性的电话。按照脚本,她扮演着“国家扶贫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声称有一笔无息贷款可以申请,但需要先缴纳少量“保证金”激活账户。
老人似乎生活困顿,对这笔“雪中送炭”的贷款充满了感激和期待,言语间没有丝毫怀疑。他甚至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生病的老伴,等着钱交医药费的儿子……那些充满生活苦难的细节,像一根根针,刺穿着林晓雅早已麻木的神经。她握着话筒的手心开始冒汗,脚本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模糊起来。
“姑娘……谢谢你,真是谢谢你……政府好啊,还没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老人哽咽着,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那句引导转账的关键话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良知那早已被踩踏得奄奄一息的残骸,在此刻发出了微弱的嘶鸣。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按下了电话的挂断键。
是浩哥。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讽。
“怎么?心软了?”浩哥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又想当好人?”
林晓雅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敢说话。
浩哥却没有立刻发作,他阴冷的目光在工作间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同样惴惴不安的阿英身上。一个更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看来,光是打你,罚你,已经没用了。”浩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得让你长长真正的记性。”
他一把揪住林晓雅的衣领,将她从座位上拖起来,拽到了阿英的工作台前。刀疤脸会意,立刻也将惊恐万状的阿英从座位上拉起,推搡到中间。
“龙哥,”浩哥对着坐在一旁的龙哥扬声说道,“我看林晓雅同志‘觉悟’还是不高,需要再教育。不如,让她来给她的‘好朋友’阿英,做个示范?教教阿英,该怎么‘有效’地完成工作?”
龙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点了点头:“嗯,这主意不错。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林晓雅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们要逼她,亲自去欺骗那个刚刚对她流露出一点点善意的、同样身处绝境的女孩!他们要让她亲手摧毁这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微弱星火,也彻底扼杀自己心中那点可怜的、关于“善良”的最后念想!
“不……”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颤抖。
“不?”浩哥猛地将一部手机塞到她手里,指着上面一个刚刚拨通、尚未接听的号码,屏幕上的备注是“务农-王老汉-易上当”。“这个号码,资料显示是个独居的穷老头,攒了一辈子棺材本。你,现在,用你最‘真诚’的语气,把‘杀猪盘’那套给他演一遍,目标,把他那五万块钱棺材本骗过来!让阿英在旁边听着,学着点!”
他把另一部处于接通状态的内部监听电话,凑到了阿英耳边,强迫她听。
“只要你成功骗到这笔钱,今天阿英的业绩就算达标,不用受罚。”浩哥盯着林晓雅,如同恶魔低语,“如果你还是‘不忍心’,或者失败了……那么,阿英今晚,就去‘娱乐部’报到,体验一下‘新工作’!”
“娱乐部”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林晓雅和阿英的头顶。阿英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看向林晓雅,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那眼神,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选择权,被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交到了林晓雅手上。
一边,是那个素未谋面、可能和电话里那个老人一样困苦的“王老汉”,欺骗他,意味着将他推入可能家破人亡的深渊,也意味着她自己将永远堕入恶魔的行列,双手沾满肮脏的血腥。
另一边,是阿英,是这个炼狱里唯一对她释放过一丝善意的人,是那个在深夜给她半块糖、试图分担恐惧的同伴。不欺骗,阿英就会被送入比死更可怕的“娱乐部”,那将是她亲手造成的!
善良与罪恶,在此刻被扭曲成一把双刃剑,无论斩向哪一边,痛的都将是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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