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7号,今天进行‘暴风雪’序列首次暴露测试。”
布莱克博士的声音从预备室的扬声器传来,平静得像是预报一场普通降雨。但林晓雅看到控制室里,所有穿橙色防护服的研究员都停止了动作,视线聚焦在各自屏幕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寂静。
她被转移到一个新的区域。这里的观察窗更大,窗后是一个标准隔离病房的设置,但此刻空着。她被固定在一张特制的、可调节角度的椅子上,身上连接的传感器比之前更多,尤其是胸口和颈部。呼吸面罩被更换成一个更复杂的装置,透明面罩下方连接着多个颜色的软管。
“我们将向你展示‘甲流-VX变种’在标准宿主身上的发展过程。”布莱克博士说,“然后,你会接触低剂量气溶胶。我们需要建立对照数据。”
观察窗后的灯亮了。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被用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推了进来。一男一女,都很年轻,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林晓雅不认识他们,可能是新送来的“样本”,也可能是从其他项目转移过来的。
“暴露倒计时,三、二、一。”
没有任何征兆。林晓雅只看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无声地喷出一股几乎看不见的淡薄雾气,迅速弥漫在观察窗后的病房里。床上的两人同时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本能地挣扎,但被束缚带死死勒住。
最初的几小时,看起来就像重感冒。他们发烧,脸颊潮红,浑身颤抖,汗水浸透了病号服。咳嗽越来越频繁,声音从干咳变成带着湿重痰音的闷响。
然后,变化开始了。
首先是呼吸声。那声音逐渐变得尖细、费力,像用尽全力通过一根不断收窄的吸管吸气。他们的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剧烈,锁骨上方的皮肤随着每次吸气深深凹陷下去。
女人的喉咙里开始发出一种咯咯的怪响,像是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在里面不断生成、堆积、阻碍气流。她瞪大了眼睛,眼球因为缺氧而微微凸出,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天花板,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胸口的布料。
“呼吸道黏膜增生进入加速期。”控制室传来冷静的汇报,“纤毛运动停止,杯状细胞异常分泌,分泌物开始固化。”
固化。
林晓雅看到,当女人又一次剧烈咳嗽时,她侧过头,从嘴角溢出的不再是清亮的唾液或稀痰,而是一小团半透明、带着血丝、质地像融化的塑料的粘液。那东西粘在嘴角,拉出细丝,并没有完全断开。
男人情况更糟。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开合,却几乎吸不进空气。脸色从潮红变成缺氧的紫绀,额角青筋暴起。每一次试图咳嗽,都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微弱、破碎的嗬嗬声,仿佛整个呼吸道已经被什么东西填满、堵死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林晓雅的血液几乎冻结。
女人在一次拼尽全力的、全身弓起的剧烈咳嗽后,猛地从喉咙里呛出一大团东西。
那不是痰。那是一团树枝状的、灰白色半透明的、裹着暗红血丝的硬化粘液。它落在床单上,甚至保持着从支气管分支拓印下来的管状结构,末端还分着细小的“枝桠”。它在灯光下泛着湿冷的光泽,微微颤动,像有生命,又像某种噩梦里的畸形珊瑚。
女人咳出这东西后,得到了两三秒短暂而可怕的喘息,胸腔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微量空气。但随即,更剧烈的窒息感袭来,她的咳嗽变成了无声的、全身痉挛般的干呕,仿佛有更多那样的“树枝”正在她肺里疯狂生长,彼此纠缠,堵塞每一条空气通道。
男人的结局来得更快。在一次漫长的、无声的挣扎后,他的身体突然僵直,紫绀的脸上最后一丝生气消失了,眼睛还圆睁着,定格在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中。监测仪上的波形拉成直线,发出单调的长鸣。
他至死,都没能咳出堵死他的东西。
女人还在继续。但她的挣扎越来越弱,每一次咳嗽能带出的“树枝”碎片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抓挠胸口的手指也无力地垂下。最终,在一次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抽搐后,她也归于静止。只有床单上那几滩诡异的、枝杈分明的硬化粘液,证明着她们经历了什么。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警报声。
林晓雅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喉咙发紧,仿佛那生长的、硬化的“树枝”也正在她自己的气管里蔓延。她的呼吸面罩里,此刻流动的依然是洁净的空气,但她却感到一种窒息的前兆,肺部隐隐传来虚假的刺痒。
“对照组数据收集完毕。”布莱克博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现在,准备潘多拉-7号的低剂量暴露。浓度设定为标准感染剂量的百分之五。”
不。
林晓雅在心里无声地说。但她发不出声音。束缚带和身上无数的传感器将她牢牢锁在椅子上,像一个等待灌注的模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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