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别过脸,厉声道:“程姨!上车!”
程姨被他一喝,吓了一跳,只能松开苏彤珊,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牛车。
车夫鞭子一扬,老牛“哞”地叫了一声,车轮缓缓转动。
苏彤珊站在原地,看着牛车渐渐驶离。
雪花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落在孩子的小包被上,很快化成了冰冷的水渍。
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决绝地离她而去,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村道的尽头。
围观的村民渐渐散了,留下一片唏嘘和议论。
“真是造孽啊……”
“这程轻舟,心也太狠了……”
“以后苏彤珊带着俩孩子,可怎么过哦……”
人都走光了,院子里只剩下苏彤珊母子三人,和满地的寂寥。
苏彤珊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都麻木了,怀里的孩子又不安地扭动起来,她缓缓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孩子。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屋里。
关上门,将所有的寒冷、议论和窥探都隔绝在外。
她走到炕边,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放在炕上,盖好被子。
然后,她坐在炕沿,看着两个孩子熟睡的小脸,脸上那层绝望和死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柔软的脸颊,低声说:
“宝宝别怕,爹爹是去给咱们打坏人去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像是在安慰孩子,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窗外,牛车早已不见踪影,只有细雪无声飘落,覆盖了车辙,也覆盖了这个清晨所有的泪水和伤痛。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演的人心力交瘁,看的人唏嘘不已。
而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马车摇摇晃晃离开村子时,程轻舟坐在车尾,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村落,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但程轻舟明白,他留在村里,留在苏彤珊身边,才是对她最大的危险。
那些盯着他的人,早就摸清了苏彤珊的底细。
他必须走。
必须和她“划清界限”。
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程轻舟就是个始乱终弃、为了回城抛弃妻子的混蛋。
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苏彤珊身上。
这几天,他演得很辛苦。
看着她难过,他比谁都疼。
看着她生病,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紧她。
看着她因为江景的关心而露出脆弱,他嫉妒得发狂。
他只能冷着脸,说着绝情的话,做着伤她的事。
乔蓉蓉那个老女人跳出来时,他差点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吗?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程轻舟就是个势利小人,为了回城连脸都不要了。
只是苦了她。
程轻舟摸了摸脸颊,那里还残留着苏彤珊那一巴掌的触感。
疼,但疼得他心安,至少,她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就好,生气就不会太难过。
他想起临走前,她说的那句“永远别回来”。
傻珊珊,怎么可能不回来?
等他把京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干净,等他把危险都扫清,他一定回来。
程轻舟走后的第三天,苏彤珊状态变“好”了。
她不再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也不再对着空屋子掉眼泪。
一大早,她就利索地爬起来,烧水洗脸,给两个襁褓中的儿子喂奶、换尿布,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苏彤珊抱着木桶走到井边,看了看自己有假装使不上劲,叹了口气。
“我来吧。”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景不知何时出现在井台边,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桶。
苏彤珊愣了一下,随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局促和不安:“江景同志,这……这不太好吧?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刚病愈的虚弱,眼睫低垂,模样楚楚可怜。
江景眼神闪了闪,手上动作却没停,麻利地打起两桶水,温和地说:
“清者自清。苏同志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邻里之间帮衬一把,谁敢乱嚼舌根?”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苏彤珊脸上瞟。
她今天肌肤在晨光下白得透亮,不再暗沉了,脸颊还带着点自然的嫣红,简直像仙女下凡。
苏彤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不那么纯粹的光。
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轻声道:
“那……那就谢谢江景同志了。”
这一声谢,又轻又软,挠在江景心尖上。
江景提着水桶走在前头,苏彤珊跟在后面半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路上遇到几个早起的村民,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
苏彤珊立刻低下头,脚步加快,好像真的怕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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