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长安的驿站里,热水氤氲着水汽。沈清禾坐在镜前,任由侍女青儿为她梳理长发,镜中的女子眉眼依旧清丽,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没了往日的骄纵,只剩化不开的怨怼。她亲手将那身沾满尘土与屈辱的衣衫扔进火盆,看着火苗将布料吞噬,仿佛这样就能烧掉廷州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小姐,梳洗好了。”青儿递过一件崭新的绫罗长裙。
沈清禾缓缓起身,动作僵硬地换上,指尖抚过光滑的绸缎,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她从怀中掏出那份李阳应允退婚的文书,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上面“强扭的瓜不甜,退婚便退婚”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走吧,回府。”她声音沙哑,没有一丝波澜。
马车驶入长安,熟悉的朱雀大街映入眼帘,可沈清禾却觉得无比陌生。进了沈府,她径直走向书房,沈砚辞正对着一份奏折沉思,见女儿回来,连忙起身:“清禾,你可算回来了!廷州那边……”
话没说完,就见沈清禾将退婚文书扔在桌上,冷冷道:“婚退了。”
沈砚辞拿起文书,扫了一眼,脸上竟露出狂喜,猛地一拍桌子:“好!退得好!李阳那乡野藩王,本就配不上我女儿!”他早就属意六皇子李宏斌——太子李宏达虽占嫡长之名,朝堂势力却薄弱,唯独在军中还有些根基;六皇子野心勃勃,党羽众多,正是他押注的好对象。
沈清禾看着父亲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我要嫁六皇子李宏斌。”
沈砚辞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眼中精光一闪:“爹这就为你办!”
次日一早,一份用名贵宣纸书写、字迹工整的奏折就送进了养心殿。沈砚辞在奏折中细数李阳“粗鄙无礼,沉迷工匠,无藩王体面”,恳请陛下废除沈清禾与李阳的婚约,同时极力举荐六皇子李宏斌,称其“贤明果决,德才兼备”,愿将女儿许配给六皇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六皇子李宏斌也递上奏折,言辞恳切地请求陛下赐婚,愿与沈清禾喜结连理。两份奏折一前一后摆在御案上,李正元看着纸页上的字,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陷入了沉思。
朝堂之上派系林立,太子与六皇子的储位之争早已暗流涌动。沈砚辞身为中枢令,手握行政实权,他的倒向,无疑会让六皇子的势力如虎添翼。可李正元心里清楚,平衡才是帝王之道,不能让任何一方势力过于膨胀。
就在李正元斟酌之际,右丞相陆承骁求见。他没有像沈砚辞那样递上华丽的奏折,只是揣着一个小小的陶罐,径直走进暖阁。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为小女云舒的婚事。”陆承骁躬身行礼,语气沉稳。
李正元抬了抬眼:“哦?沈砚辞刚为女儿请旨退婚,你倒来谈婚事,可是有了主意?”
“正是。”陆承骁将陶罐递上前,“这是小女云舒从廷州捎回来的罐头,乃李阳殿下所制,陛下可尝尝。”
内侍接过陶罐,打开封口,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李正元捻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软烂入味,味道极佳,忍不住点头:“这罐头,确实比宫中御厨做得还好。”
“这只是其一。”陆承骁笑道,“小女在廷州书信中写道,李阳殿下不仅善于制造奇物,更懂治理地方。他修水泥路方便商贸,办工坊解决民生,练骑兵抵御匈奴,连草原部落都对他敬畏有加。”
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女书信中还画了廷州的水泥路、连弩图样,用简单符号标注了尺寸和用途,老臣看了,深感李阳殿下虽看似不羁,实则胸有丘壑,是个实干之才,未来可期。小女对他心生爱慕,老臣也愿成全,恳请陛下赐婚,让小女嫁与李阳殿下。”
李正元心中一动。陆承骁是朝中老臣,为人谨慎,从不轻易站队,他的认可,更能说明李阳的潜力。比起沈砚辞的政治投机,陆承骁此举更像是一场长远投资——押注李阳这个正在崛起的边境藩王。
“你就不怕李阳势力过大,日后难以掌控?”李正元问道,语气中带着试探。
“陛下多虑了。”陆承骁从容道,“李阳殿下虽有势力,却无野心,一心只想守边安民。再者,有廷州牵制匈奴,有李阳平衡各方,对朝廷、对陛下,都是好事。小女嫁过去,不仅能了却她的心愿,也能让李阳更安心地为陛下效力。”
李正元沉默了。一边是沈砚辞与六皇子的联姻,意图壮大东宫对手的势力;一边是陆承骁为女儿求娶李阳,既成全一段姻缘,又能巩固边境,平衡朝堂。两种选择,关乎着朝堂格局的走向。
他想起微服私访时在廷州看到的景象:平整的水泥路、热闹的商铺、有序的府衙、训练有素的士兵,还有李阳那副痞气却实干的样子。那小子虽然不着调,办事却靠谱,比长安那些只会争权夺利的皇子强多了。
“朕知道了。”李正元缓缓开口,“沈清禾与李阳的婚约,既然双方都无意愿,便准了废除。至于沈清禾与六皇子的婚事,还有陆云舒与李阳的婚事,容朕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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