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比廷州来得早,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将宫墙黛瓦染成一片银白。坤宁宫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干燥温热,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孙皇后斜倚在铺着貂皮褥子的软榻上,手里摩挲着一方莹白的香皂,指尖划过细腻的皂体,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思绪。
这香皂是李阳上月托驿马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两箱密封严实的罐头,有牛肉的、羊肉的,还有一种酸甜的果罐头。宫人们试过之后,都惊为天人——香皂去污力强,洗完手后滑腻留香,比宫里用的胰子好用多了;罐头打开即食,肉质软烂入味,果味清甜,连挑剔的御厨都赞不绝口。
“这孩子,在廷州倒真折腾出些名堂。”皇后轻声呢喃,让侍女倒了杯温热的茶汤,指尖却依旧捏着那块香皂。她是看着李阳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就调皮捣蛋,不爱读书,总爱琢磨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谁也没想到,贬到偏远的廷州,反倒让他脱胎换骨了。
可越是这样,皇后心里越不安。太子体弱多病,朝堂上皇子们争储的势头越来越烈,李阳是太子的亲堂弟,自幼亲近,如今他在廷州风生水起,难免被人当成太子一党,成为众矢之的。前阵子就有御史暗中弹劾,说李阳在廷州招兵买马,意图不轨,虽被皇帝压了下去,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娘娘,安西都护府的信使还在宫外候着,您的信……”贴身侍女轻声提醒。
皇后回过神,眼神变得坚定:“把信给他,让他转告都护大人,廷州边境苦寒,李阳年轻,办事难免有疏漏,让他多照看些,若是遇到匈奴异动或是部落纷争,务必第一时间出兵相助,不必事事奏请朝廷。”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让都护大人多给廷州送些药材,就说是宫里赏赐的,别声张。”她不想让李阳跟太子绑得太紧,只盼着这孩子能在廷州平安度日,守住一方水土,至于权势纷争,能躲就躲。
侍女应声退下,皇后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阳儿,你可一定要平安啊。”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皇帝李正元正坐在案前,翻阅着刚送来的密报。殿内点着鲸油烛,火焰明亮而稳定,没有普通油灯的烟味,只有淡淡的油脂香气。密报是用桑皮纸书写的,字迹工整,外面裹着三层蜡封,是廷州密探历经七日,快马加鞭送来的。
李正元捻着密报,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密报里只模糊提了些表面情况:李阳用一种叫“水泥”的东西铺路,雨雪天也不泥泞;不少西域商队专门往廷州做生意;还推行“三餐制”,工坊和军营定时开饭,流民也能靠干活换粮食。可关于李阳的兵力、炼铁工坊这些核心事,只字未提——密探根本摸不到深层消息,廷州城外的武器工坊和炼铁炉都围着三层岗哨,闲杂人等根本靠近不了。
“三餐规律?”李正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放下密报,端起桌上的茶汤抿了一口。茶汤是用茶叶煮制的,里面加了少许姜片和红枣,温热醇厚。长安城里,贵族大多是两餐制,卯时一餐,申时一餐,百姓更是饥一顿饱一顿,遇上灾年,能吃上一顿饱饭都难,李阳这小子,倒是敢想敢做。
他想起密报里描述的“水泥”,只说坚硬不怕水,却不知具体是怎么造的。这等奇物,若是能在长安推广,城外的驰道也不至于一到雨天就无法通行。可转念一想,他又压下了这个念头——李阳如今在廷州势头正盛,若是再给他太多关注和支持,难免引起其他藩镇的忌惮,也会让朝堂上的皇子们更加不安分。
李正元心里跟明镜似的,边境匈奴虎视眈眈,其他藩镇各自为政,表面臣服,实则阳奉阴违。李阳虽然年轻,但有勇有谋,在廷州短短时间就把民生打理得有声有色,还能让西域商队趋之若鹜,正是他需要的“制衡之力”。让李阳在廷州强大起来,既能守住边境,抵御匈奴,又能牵制其他藩镇,让他们不敢轻易异动,这对稳固皇权大有裨益。
可这种心思,他不能表露分毫。身为帝王,最忌喜怒形于色,尤其是对藩王,既要用,也要防。李阳势力太强,难免会功高震主;势力太弱,又起不到制衡的作用。如今这种“暗中发展,不事张扬”的状态,正是他最想看到的。
“来人。”李正元唤来太监总管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密报看完了,存档吧。”李正元淡淡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另外,传旨给户部,廷州今年的赋税减免三成,就说是体恤边境百姓。”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应道:“奴才遵旨。”他跟着皇帝多年,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减免赋税是实打实地支持廷州,却又把功劳揽在朝廷身上,既安抚了李阳,又不至于让他太过张扬。
次日一早,朝会在太和殿举行。文武百官按品级排列,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整齐地跪拜在地,山呼万岁。李正元坐在龙椅上,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沉声说道:“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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