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那是饥饿的味道,是绝望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
皇宫的粮仓早就见了底,最后一点存粮,三天前就被士族私兵哄抢一空。御膳房里,连糙米都寻不到一粒,御厨们早就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下几个老太监,守着空荡荡的灶台,唉声叹气。
李宏杰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龙袍,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一步步走向粮仓。身后跟着的太监,连腰都直不起来,脸色比他还要惨白。
粮仓的大门虚掩着,李宏杰伸手推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只老鼠,慌慌张张地从墙角窜过,钻进了黑暗里。
“粮食呢?”李宏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朕的粮食呢?”
没人回答他。
太监们把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们知道,陛下已经疯了,从洛阳失守的那天起,从潼关被破的那天起,从城外传来廷州军喊杀声的那天起,他就疯了。
李宏杰踉跄着走进粮仓,伸手抚摸着空荡荡的粮囤。曾经,这里堆满了金灿灿的稻谷,堆满了白花花的大米,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起了城外百姓的惨状。
昨天,他站在皇宫的城墙上,看到了街道上的一幕。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嘴里喊着“陛下开仓放粮”。可她的身后,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然后,李宏杰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男人举起菜刀,砍向了妇人,妇人倒在血泊里,男人拖着她的尸体,走进了一条小巷。
易子而食。
这四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李宏杰的心里。
他是大周的皇帝,是九五之尊,可他却护不住自己的百姓,护不住自己的江山。
“哈哈哈……”李宏杰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朕是皇帝!朕是天子!可朕连一粒米都给不了百姓!朕算什么皇帝?朕就是个笑话!”
他的笑声凄厉而绝望,在空荡荡的粮仓里回荡,听得太监们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是张敬之。
他依旧穿着一身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他看着状若癫狂的李宏杰,轻轻叹了口气:“陛下,事已至此,不必如此。”
李宏杰猛地转头,眼神凶狠地盯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张敬之!你这个老狐狸!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朕!”
他冲过去,抓住张敬之的衣领,嘶吼道:“是你劝朕弑兄篡位!是你说士族会支持朕!是你说李阳不足为惧!可现在呢?洛阳丢了!潼关破了!长安被围了!百姓们易子而食!朕成了亡国之君!都是你!都是你!”
张敬之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陛下,老臣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士族需要一个傀儡,而你,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傀儡?”李宏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朕是傀儡?朕竟然是个傀儡?”
“陛下,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张敬之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平淡得可怕,“李阳的大军就在城外,长安破城,只是时间问题。老臣有一计,或许能保住陛下的性命。”
李宏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什么计?”
张敬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杀了老臣,把老臣的人头献给李阳。就说,是老臣蛊惑陛下弑兄篡位,是老臣把持朝政,祸害百姓。陛下是被蒙蔽的,是无辜的。这样,李阳或许会念及宗室之情,饶陛下一命。”
他甚至主动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递到李宏杰面前:“陛下,动手吧。老臣这条命,能换陛下一命,值了。”
李宏杰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佩剑,又看着张敬之那张平静的脸,突然笑了。
笑得泪流满面。
“保住性命?”他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龙袍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就算保住性命,朕也是个亡国之君!是个被天下人耻笑的亡国之君!”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朕是大周的皇帝!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话音未落,李宏杰突然伸手,夺过张敬之手里的佩剑。
张敬之的瞳孔骤然收缩,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傀儡皇帝,竟然敢拔剑。
“陛下,你……”
“噗嗤——”
锋利的佩剑,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张敬之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李宏杰一身。
张敬之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宏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算计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栽在了一个傀儡皇帝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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