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晨雾还没来得及散,瘴气就顺着山谷爬了上来,带着腐叶的腥气,呛得人胸口发闷。
半山腰上,三架湿木堡垒像三只蛰伏的巨兽,木头被山涧水浸透,泛着黑绿的霉光,箭孔里探出密密麻麻的竹箭,箭头浸过毒藤汁,在雾中闪着幽冷的光。谷底的石板路上,大周守军的尸体叠了两层,鲜血顺着石缝往下渗,和晨露混在一起,汇成暗红的小溪,蜿蜒流向山谷外。
“将军,不能再冲了!”副将王勇捂着胳膊上的箭伤,血顺着指缝往下淌,“这山谷窄得连马都转不开身,咱们的密集阵型就是活靶子!南诏人躲在堡垒里放冷箭,两侧山林还有小股骑兵偷袭,打了就跑,根本抓不到!”
南疆守将赵奎骑在战马上,锦袍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脸色比纸还白。他是吏部尚书的侄子,靠裙带关系捞到这个肥差,平日里只会克扣军饷、欺压百姓,哪里见过这种不讲章法的山地打法?大周守军惯用的“密集冲锋、正面硬刚”,在狭窄的山谷里纯属送人头,南诏军根本不跟你对线,专挑薄弱处下手,打完就钻林子,连人影都摸不着。
“废物!一群废物!”赵奎扬起马鞭,狠狠抽在王勇背上,“陛下给你们发军饷,不是让你们当缩头乌龟的!三座破木头疙瘩都攻不下来,传出去朕的脸往哪搁?”
他话音未落,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竹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两侧山林里冲出数百名南诏士兵,穿着草鞋踩在湿滑的山路上,手里的青铜弯刀劈砍出寒光,嘴里喊着晦涩的蛮语,像一群下山的野兽。
守军本就士气低落,被这么一冲,瞬间溃散。士兵们丢盔弃甲,互相推搡着往谷底逃,不少人失足掉进旁边的山涧,惨叫声被喊杀声吞没。赵奎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跑,连掉在地上的佩剑都顾不上捡,只顾着催促战马快跑,嘴里还不停咒骂:“这群蛮兵,简直不是人!”
南诏士兵冲进守军营地,抢走粮草、烧毁营帐,还把来不及逃跑的伤兵全部斩杀。营地的旗帜被砍倒,踩在脚下,取而代之的是南诏国的图腾旗——一只展翅的黑鹰,在雾中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南疆失守的第三座县城。
南诏国主龙迦利骑在一匹高大的滇马上,看着山下溃散的大周军队,手指摩挲着怀里的蜡丸密信。信是二皇子李宏毅派人送来的,用朱砂书写,字迹潦草却透着急切,承诺只要南诏出兵打下南疆,待他登基后,便将益州边境三县割让给南诏,还附赠了南疆的地形详图和守军布防情报。
“中原的肥肉,果然容易啃。”龙迦利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眼神里满是贪婪,“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攻打曲靖府!拿下曲靖府,南疆就是我们的猎场,粮食、女人、金银,想要多少有多少!”
南诏士兵欢呼着散开,他们腰间挂着竹筒饭,怀里揣着酸笋,这些耐储存的口粮能让他们在山地里长期作战。搭建堡垒的湿木是特意从山涧砍伐的,浸透水分后不怕火攻,正好克制大周守军的弓箭和火油。每个士兵手里都拿着一把青铜弯刀和一张竹弓,竹弓射程虽不及中原的复合弓,但在狭窄的山谷里,精准度足够致命。
而此刻的大周守军,早已陷入绝境。他们携带的麦饼遇潮发霉,不少士兵吃了上吐下泻;山里的水看着清澈,实则含有瘴气,误食后轻则高烧不退,重则一命呜呼。短短十日,就有上千士兵病倒,能作战的不足半数。更要命的是,南诏军熟悉地形,专挑清晨瘴气最浓时偷袭,守军连觉都睡不安稳,精神几近崩溃。
“将军,曲靖府被围了!南诏人断了我们的粮道!”亲兵跌跌撞撞地冲进临时营帐,声音带着哭腔。
赵奎瘫坐在行军床上,手里攥着一壶酒,眼神涣散:“围就围吧……守不住了,谁爱守谁守。”他心里清楚,一旦曲靖府失守,他这个守将难逃一死,不如趁现在多喝几杯,麻痹自己。
王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气又急,却无能为力。他知道,守军已经没了战斗力,就算想守,也守不住了。
与此同时,南疆的难民潮正沿着官道往内地涌去。男女老少背着破布行囊,扶老携幼,脸上满是惊恐。南诏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村庄被焚毁,良田被践踏,女人被掳走,男人被斩杀。不少百姓为了躲避追杀,只能往长安方向逃,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庇护。
“快跑!南诏人追上来了!”
身后传来凄厉的呼喊,难民们吓得加快了脚步,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跟不上,摔倒在路边,被后面的人踩踏过去。官道两旁,饿死、病死、被踩踏而死的难民尸体随处可见,乌鸦落在尸体上啄食,景象惨不忍睹。
一位老妇人抱着死去的孙子,坐在路边失声痛哭:“朝廷的援军呢?怎么还不来啊?”
她的哭喊,说出了所有难民的心声。可他们不知道,从南疆到长安,驿马需要跑十日才能送达消息,此刻的长安,还沉浸在北境平定的喜悦中,根本不知道南疆已经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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