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环流织网·林晚晴的“掌心迷宫”与第一次警报
龙江别庄,强化静室。
时光又流过七日。林晚晴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银色光涡,已从生涩的模拟,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呼吸。她盘膝坐在静室中央的软垫上,双眼轻阖,神色宁静。没有刻意引导,意念只是微微拂过眉心那片温润的银色海洋,一缕比发丝更细的能量便悄然流出,沿着早已熟稔的路径,在她摊开的双掌掌心自动运转起来。
左手掌心,一个由三重嵌套“环流”构成的稳定基底悄然成型,银光流转,不急不徐,如同星云的自旋。
右手掌心,则在“环流”基底上,构建起一个更加精巧的“涡旋-分流”复合结构。能量流在此处汇聚、加速、然后分叉成数股更细微的支流,彼此交织穿梭,形成一片瞬息万变、充满迷惑性的微型能量迷宫。
这已不是简单的纹路显化,而是初步具备了“动态响应”的雏形。当周墨在静室外,通过特制发生器模拟出极微弱、频率特征与“镜渊·微汲”相似的扰动信号,定向投射向林晚晴右手时,那片“掌心迷宫”的光纹流转速度骤然加快,结构发生微妙变化,那几股分叉的支流主动迎上,将入侵的扰动信号切割、分散、导入不同的循环路径,最终在其内部消耗、湮灭。
监测仪器上,代表“外部扰动能量捕获率”的指针,稳稳地停留在近乎零的位置。
“成了!”观察室内,周墨用力挥了下拳,眼中布满血丝却精光四射,“基础‘共振剥离层’的核心响应机制验证成功!晚晴姑娘构建的‘迷宫’,已经能够自动识别并化解这种程度的模拟攻击!”
徐光启却紧盯着另一组数据——林晚晴的实时脑波与生命体征。“能量引导已进入半自动化状态,精神负荷显着降低,基础值有所回落……但是,”他的手指点向屏幕一角,“‘深度睡眠涟漪波’的强度和复杂度,比七日前增加了三倍。看这个波段,出现了新的、规律性更强的集群脉冲。”
屏幕上,代表林晚晴深度睡眠脑波的曲线,不再仅仅是混杂的高频涟漪,而是出现了一簇簇间隔近似、形态相似的尖峰脉冲,如同深海中有规律的灯塔闪光。
“她在睡梦中,不仅在‘消化’纹路信息,”徐光启声音低沉,“更可能是在进行某种我们无法观测的……‘深层通讯’或‘协议校验’。这些脉冲的结构,与周墨你从古玉‘谐振问询’中记录到的部分基础逻辑符号,有模糊的频谱相似性。”
沈敬站在两人身后,目光透过琉璃窗,落在静室内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也就是说,晚晴无意识中,正在与‘禹墟’文明的某种底层协议或信息库建立更深的连接?”
“恐怕是的。”徐光启忧心忡忡,“这连接目前看是良性的,甚至促进了她的能力成长。但我们无法控制它,也无法预知它最终会将这孩子引向何方。她现在就像一颗正在自发接收无数广播信号的种子,我们只知道她在生长,却不知道最终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不是来自林晚晴的监测仪器,而是来自静室周边新加装的、用于探测高强度异常能量冲击的“广域灵氛示警器”!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高指向性精神\/能量冲击波!来源方向——西北偏北,仰角极高!冲击类型……无法完全匹配数据库,但含有与‘镜渊’残留特征17%相似的频率组分,以及……大量未知的、充满恶念与混乱的干扰频谱!”负责监控外部环境的助手急促报告。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静室内,林晚晴猛地睁开双眼!
不是惊醒,而是一种极其突兀的、仿佛被无形重锤击中的震颤!她小小的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右手掌心那刚刚还在优雅运转的“迷宫”光纹骤然紊乱、崩散!银色的光点失控地溅射开来,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灼痕。
“噗——”她一口鲜血喷出,血雾中竟夹杂着几丝极其细微的、暗蓝色的光点!
“晚晴!”徐光启目眦欲裂,就要冲进去。
“别动!”周墨却一把拉住他,指向主控台,“冲击波是定向的!目标是晚晴姑娘!但……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看能量衰减曲线!”
只见监测屏幕上,那道来自西北高空、充满恶意的冲击波,在抵达静室屏蔽层外围时,其强度曲线出现了一个极不自然的陡降,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柔韧的“缓冲垫”。随后,残余的冲击才穿透屏蔽,作用在林晚晴身上。
“是‘掌心迷宫’!是她在无意识中构建的‘环流’基底自动响应了!”周墨瞬间明白,“虽然被正面冲垮,但它消耗掉了冲击最锋锐的部分!否则晚晴姑娘受到的伤害可能不止吐血!”
此刻,静室内,林晚晴已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额头,发出痛苦的呻吟。眉心那温润的银色印记此刻明灭不定,时而炽亮如小太阳,时而黯淡近乎熄灭。更令人心惊的是,印记周围,竟然隐隐浮现出几缕细微的、与她吐出血中相似的暗蓝色纹路,如同中毒的血管,正试图向周围皮肤蔓延!
“是精神污染!混合能量攻击!”徐光启甩开周墨的手,抓起早就备好的急救药箱和特制银针冲了进去。他迅速将几根细长的、末端镶嵌着纯净白水晶的银针刺入林晚晴头顶和颈后大穴,同时将一瓶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淡绿色药液喂入她口中。
药力和针术作用下,林晚晴的颤抖稍稍平复,眉心蔓延的暗蓝纹路也停滞下来,开始缓缓消退。她睁开眼,眼神涣散而恐惧,喃喃道:“……黑色的……镜子……裂开了……好多眼睛……在看我……好冷……”
“没事了,晚晴,没事了,徐伯伯在这里。”徐光启温声安抚,迅速检查她的状况。除了精神受创和轻微内腑震荡,并无致命伤。那口血,更像是身体应激排出异种能量。
沈敬面色铁青地走进来:“冲击源能定位吗?”
周墨跟进来,脸色同样难看:“方向可以确定,大致来自……京师西北的昌平、延庆,乃至更远的塞外方向。但‘仰角极高’……这意味着冲击可能并非来自地面,而是……高空,甚至可能是某种超越常规物理位置的投射。至于特征,除了那一点点‘镜渊’相似性,其余部分充满了狂暴、混乱、痛苦、贪婪……等等负面精神意念,像是一锅煮沸的毒汤。”
“汉王朱高煦?”沈敬寒声问。
“不确定。‘镜渊’的特征很微弱,更像是沾染。但这种纯粹恶意的精神冲击,不像他之前表现出的那种枭雄式的贪婪和野心,更原始,更……疯狂。”周墨分析道,“而且,如果汉王有能力发动这种强度的定向远程攻击,他早就该用了,不必等到现在。”
“除非……”徐光启为林晚晴盖上薄毯,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惊疑,“除非他手里的那个‘碎片’,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剧烈变化,或者……他被那碎片里的什么东西,进一步侵蚀甚至控制了?”
第一次实战警报,以林晚晴受伤、龙江团队震惊而告终。但她也以稚嫩的身躯和初成的“环流”,正面抵挡并揭示了来自远方的、未知而恶毒的新威胁。掌心迷宫虽被击破,却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只是,敌人似乎也变得……更加不可理喻和危险了。
环流织网,初试锋芒即染血。而网外窥伺的,已不仅是贪婪的窃贼,更有充满了纯粹恶意的疯狂视线。
二、星噬渐深·朱高煦的“裂瞳”与碎片的“哺育”
时间倒退回龙江警报响起前的半个时辰。
永乐时空,汉王府地下,镜渊密室。
这里已不再是密室,更像是一座邪异的祭坛,或者……一间为疯狂准备的病房。
阵法中央,朱高煦不再是盘坐,而是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带有金属拘束带的石椅上。他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替的瘀伤和诡异的、仿佛灼烧或冻伤留下的暗红色与青黑色斑痕。头发干枯散乱,脸颊深深凹陷,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如同鬼火,瞳孔深处那抹暗金色已扩散至整个虹膜,只是左眼的金色更加浓郁、冰冷,右眼则还勉强保留着一丝属于“朱高煦”的挣扎与痛苦。
他面前的阵列再次被扩充。那块灰黑色的碎片,此刻被浸泡在一盆不断沸腾、散发着铁锈与腥甜气味的暗红色液体中。液体表面漂浮着一些可疑的残渣——似乎是某种大型动物的新鲜心脏碎片,以及几块刻满痛苦人脸的黑色骨片。碎片在液体中缓缓沉浮,表面那些暗金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灭,都从液体中汲取一丝血色的光晕。
阴幕僚和赵破虏站在更远的角落,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们身上也带着伤,阴幕僚的右手缠着绷带,隐隐渗血;赵破虏的左眼眼角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过去几天,这里发生了可怕的变故。
自从朱高煦强行“解读”星符号遭到反噬后,他与碎片的关系发生了诡异逆转。碎片不再仅仅是汲取能量的工具或需要滋养的凶兽,它开始反过来,向朱高煦“输送”一些东西——不是纯净的能量,而是混乱的、充满痛苦和暴虐意象的碎片记忆,以及一种冰冷的、试图改造他身体和精神的异种能量。
朱高煦起初抗拒,但碎片传递来的痛苦是如此真实而剧烈,仿佛要将他灵魂撕裂。同时,碎片又间歇性地释放出一些关于“星符号”应用的模糊信息片段——如何调动其中蕴含的微弱规则力量,如何将其作为一种精神冲击的载体。
在极致的痛苦和力量的诱惑下,朱高煦的半边理智沦陷了。他开始主动配合碎片,甚至用自身的气血和精神去“喂养”它,以换取更清晰的“知识”和更强大的“连接”。
代价是他的身体加速衰败,精神日益分裂。左半身常常失去知觉,仿佛不属于自己,左眼的视野开始变得扭曲,时而看到重叠的影像,时而被一片暗金色的网格覆盖。耳边那模糊的低语,变得清晰了些,但内容更加疯狂和令人不适,充满了对“净化”、“回收”、“劣质品”的评判。
此刻,朱高煦正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癫狂状态。碎片正在通过那盆血水媒介,向他灌输一段极其暴烈、充满毁灭**的记忆片段——那似乎是某个“禹墟”遗迹守卫(或是某个失控的防御程序)在彻底疯狂前,对一切侵入者发出的、饱含怨恨与杀戮意念的最后咆哮。
“啊——!杀!净化!一切……不洁……皆须……抹除!”朱高煦猛地抬起头,左眼完全被暗金色占据,右眼充血,发出嘶哑非人的吼叫。他未被完全拘束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竟然萦绕起一丝丝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细微电芒!
紧接着,他朝着面前虚空,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和刚刚汲取到的混乱力量,混合着碎片灌输的“星符应用”模糊知识,狠狠“推”了出去!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
但在密室之外的现实世界,汉王府西北角的天空中,一道无形的、凝聚了朱高煦此刻大半疯狂意念与碎片赋予的某种扭曲规则的“精神裂波”,如同脱弦的利箭,撕裂空气,朝着冥冥中某个令他既憎恨又渴望的“坐标”——那个他通过多次“镜渊”和“微汲”隐约感应到的、下游时空的“银色光点”——轰然击去!
他不知道这一击具体会怎样,他只是想毁灭那个让他嫉妒、让他渴望、也让他恐惧的“光源”!
发出这一击后,朱高煦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石椅上,剧烈喘息,口鼻中溢出黑血。左眼的暗金色稍微褪去些许,恢复了些许清明,但立刻被更深的疲惫和剧痛淹没。
浸泡在血水中的碎片,却兴奋地颤动起来,表面的暗金纹路疯狂闪烁,仿佛饱餐一顿。它从朱高煦这一击消耗的巨大精神力和散逸的负面情绪中,汲取了丰厚的“养料”。片刻后,碎片反馈出一缕更加精纯、但也更加冰冷的暗金色能量,流入朱高煦几乎干涸的经脉,暂时缓解了他的痛苦,同时也将那暗金色的侵蚀,往他灵魂更深处推进一步。
阴幕僚和赵破虏看着这一幕,浑身冰凉。他们知道,殿下正在被那碎片一点点吞噬、取代。刚才那一击的恐怖威势和邪异气息,绝非人力所能及。而碎片这种“先索取痛苦与疯狂,再回馈冰冷能量”的模式,像极了传说中的……魔头饲育傀儡。
“赵大人……”阴幕僚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殿下他……还是我们的殿下吗?”
赵破虏握紧刀柄,指节发白,看着石椅上那个形销骨立、半人半鬼的身影,眼中闪过痛苦、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绝望:“……不知道。但我们……还有得选吗?”
星噬渐深,宿主已半沦为傀儡与媒介。朱高煦在痛苦与力量诱惑下的沉沦,不仅让他自身走向毁灭,更无意间释放出了一道跨越时空的恶毒攻击。这道攻击,歪打正着地轰向了龙江,轰向了正在静心练习的林晚晴。
而碎片,则在宿主的疯狂和痛苦中,悄然“茁壮成长”。它似乎并不在意宿主的存亡,只在意能否通过宿主,更多地接触、干扰,乃至最终捕获或毁灭那个让它本能感到威胁与渴望的“银色钥匙”。
裂瞳之击,虽被“掌心迷宫”缓冲,却已昭示了来自永乐时空的威胁,正以一种更加直接、更加危险的方式降临。而朱高煦与碎片那畸形共生的绝路,似乎才刚刚踏上加速的轨道。
三、玉律初显·周墨破译的“三大准则”与文明之叹
龙江,“鉴玉堂”。
林晚晴遇袭后,沈敬立刻加强了所有区域的警戒,并下令“鉴玉堂”在原有屏蔽基础上,额外加装了三层针对精神冲击的阻尼场。堂内气氛凝重,但研究工作并未因外界威胁而停滞,反而因为古玉回应的“概念流”蕴含的可能对抗信息,而变得更加紧迫。
周墨已经将自己关在分析室两天两夜。面前堆满了写满算式、符号和猜测的稿纸,墙上贴满了从古玉回应中记录下的青色符号图谱。他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但眼神却如同在燃烧。
终于,在第三日黎明,他猛地推开面前散乱的稿纸,站起身,眼中爆发出狂喜与震撼交织的光芒。
“大人!徐大人!我……我破译出核心框架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沈敬和徐光启立刻赶来。只见周墨指着墙上最核心的一幅复合符号图谱,那是由数百个青色小符号按照特定逻辑嵌套而成的复杂结构。
“这不是具体的‘说明书’,”周墨激动地说,“这是一套……文明的行为哲学与底层交互准则!我将它暂时归纳为‘三大基础准则’!”
“其一,‘和谐共振准则’。”他指向图谱最外层流转不息的符号环,“这是最高原则,强调万物(尤其是能量与意识)应处于动态平衡与相互增益的状态。任何交互,无论是文明内部,还是与外界(包括自然环境、其他文明造物、乃至后来者),首重‘频率契合’与‘意图纯正’。粗暴入侵、恶意掠夺、破坏平衡的行为,会被视为‘不谐’,触发系统的排斥、警示甚至……防御性净化。巴蜀的‘共鸣阱’,很可能就是依据此准则的低级自动反应!”
沈敬目光一凝:“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保持‘和谐’的意图,用正确的‘频率’接触,就能安全地与某些遗迹或信物交互?”
“理论上如此!”周墨点头,“古玉对我们的‘谐振问询’产生积极回应,正是因为我们模拟了‘钥匙’的纯正频率,并表达了‘探询’而非‘掠夺’的意图。”
“其二,‘层级权限与责任匹配准则’。”周墨指向图谱内层几个结构稳固、仿佛塔楼般的符号组,“‘禹墟’文明对知识、力量、设施的访问,有着严格的权限分级。权限并非完全由身份或力量强弱决定,更与‘理解深度’、‘意识境界’和‘承担责任的意愿与能力’挂钩。高权限意味着能调用更多资源,但也意味着对维护‘和谐’负有更大责任。古玉回应末尾对‘更高权限’的‘验证请求’,正是在评估晚晴姑娘是否具备接触更深层信息的资格与心性。”
徐光启若有所思:“这像是某种……非常先进的‘伦理科技’或‘心智考核’系统。”
“正是!”周墨道,“其三,也是让我最感震撼的一条——‘文明火种与生态共生准则’。”他指向图谱最核心处,那几个散发着柔和辉光、仿佛种子与藤蔓交织的符号,“这条准则表明,‘禹墟’文明的核心遗产,并非只是冰冷的科技造物或强大的能量网络。他们将自身最精华的知识、理念,乃至部分‘文明意识’,以特殊方式封存或融入了地脉网络与某些核心信物中,如同‘火种’。这些‘火种’的苏醒与传承,需要合适的‘环境’(如稳定的能量场、和谐的意识氛围)和‘园丁’(高权限、负责任的继承者)。其最终目的,可能并非让后来者简单复制他们的文明,而是启发新的、能与星球生态和谐共生的文明形态!他们留下的,是‘种子’和‘园地’,而非直接的‘果实’或‘武器’!”
分析室内一片寂静。沈敬和徐光启都被这宏大而充满智慧的文明理念所震撼。这与他们之前猜测的“失落的高科技遗迹”或“危险的古代武器库”截然不同。
“所以,”沈敬缓缓道,“汉王朱高煦手中的‘碎片’,其表现出的冰冷、评判、攻击性,以及试图控制宿主的特性……”
“极有可能违背了这些核心准则!”周墨语气肯定,“它可能是在文明末期变故中,脱离了‘和谐’约束、发生畸变或遭到污染的‘失控单元’!它可能还保留着部分技术能力和权限,但其核心指令已经扭曲,变成了以‘净化’为名行‘毁灭’之实,或者执着于寻找并控制‘钥匙’以实现某个危险目的!它传递给汉王的那些充满痛苦和暴虐的记忆,可能就是它扭曲的见证!”
“而晚晴,”徐光启接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这把‘钥匙’,很可能不仅是开启设施的‘工具’,更是被‘火种’认可的、潜在的‘园丁’或‘继承者’候选人之一?所以她能与古玉共鸣,能引发‘沉睡意志’的关注,甚至在睡梦中无意识连接更深层的信息场?”
“可能性极高。”周墨肃然,“这也是为什么她面对‘镜渊’窥视和‘碎片’攻击时,体内力量会自发产生净化和防御反应。那是‘和谐’对‘不谐’、‘火种’对‘污染’的本能排斥!”
玉律初显,揭示的不仅是一种技术规范,更是一个失落文明崇高的精神遗产与良苦用心。这让他们对“禹墟”的认知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也从侧面印证了朱高煦所持碎片的危险本质。
“必须加快对古玉信息的深入破译,尤其是其中可能存在的、针对‘失控单元’的识别、遏制或净化方法。”沈敬立刻决断,“同时,这些准则,我们要以最稳妥的方式,择机禀报陛下。这或许能改变陛下对‘玄玉之谋’的整体策略,从‘夺取利用’转向‘理解共生’。”
文明的叹惋与智慧,穿越漫长时光,终于在此刻显露一角。它如同一盏明灯,为在黑暗中摸索的大明,照亮了另一条或许更加艰难、但也更加光明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必然与那条被污染碎片引向的毁灭之途,发生激烈的碰撞。
四、梦鉴交叠·韩爌的“双梦”与崇祯的“棋盘推演”
京师,韩府书房。
烛火下,韩爌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显示他多日未能安眠。面前摊开着两幅他亲手绘制的、线条复杂诡异的图画。
左边一幅,是根据他七日前那个清晰梦境绘制的“意象图”:温暖的银色光流、和谐的青色古玉、冰冷的暗金碎片、狂暴的深蓝峡谷。
右边一幅,则是他在一个时辰前,刚刚从又一次短暂瞌睡中惊醒后,凭借记忆草草画下的“新梦残影”。
新梦更加支离破碎,却更加令人不安。
他“看”到一块布满裂痕的暗金色碎片,浸泡在翻腾的血水中,发出贪婪的“吮吸”声。
“听”到无数充满痛苦、疯狂、怨恨的嘶吼与低语,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感觉”到一道冰冷、恶毒、充满毁灭欲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毒箭,从某个极高极远之处,射向一片被柔和银光包裹的脆弱所在。
最后,是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无数暗红色脉络构成的“裂瞳”虚影,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睁开,然后又痛苦地闭合,流下仿佛熔岩般的“泪滴”。
醒来后,他心有余悸,头痛欲裂,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疯狂嘶吼的寒意。
“两次梦境……一次平和但充满信息,一次恐怖且充满恶意……”韩爌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都与‘禹墟’、‘信物’、‘钥匙’相关。难道我的意识,真的因为长期接触此事,成了某种……‘信息天线’,能被动接收来自不同‘信物’或‘存在’散逸出的意念涟漪?”
“第一次,接收到的是古玉(或许还有林晚晴)代表的‘和谐’与‘期待’信息。”
“第二次……这充满血、痛苦、疯狂的意象,还有那‘裂瞳’……”韩爌的目光,死死盯在右边图画上那浸泡在血水中的碎片,以及那暗红色的裂瞳,“这像极了王公公辽东密报中提到的‘暗红色异光,状如裂瞳’!也与我第一次梦中那个‘冰冷的暗金碎片’对应!”
一个可怕的联想浮现:那碎片,可能正处于某种极其不稳定甚至暴走的状态!它正在释放可怕的恶意和影响,甚至能扭曲现实,在辽东引发天象异变!而它攻击的目标……
韩爌看向左边图中那“温暖的银色光流”。
“林晚晴……”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陛下虽未明言,但他从种种线索中已然猜出,那个身处龙江、被沈敬和徐光启竭力保护的女孩,就是关键。
“我必须立刻面圣!”韩爌霍然起身。这两次梦境,尤其是第二次的凶兆,已不是简单的线索,而是近乎预警!若那碎片的影响持续扩散,或者其攻击再次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他准备更衣入宫时,府外传来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音:“圣上口谕,宣翰林院侍讲学士韩爌,即刻至乾清宫西暖阁见驾!”
韩爌心中一凛:陛下也在同时召见?难道宫中也有了新的发现或变故?
乾清宫西暖阁。
崇祯皇帝并未坐在御案后,而是站在一面巨大的、覆盖了整面墙壁的舆图前。舆图并非寻常疆域图,而是一幅特制的、标注了诸多奇怪符号与连线的大明及周边区域示意图。
上面标注着:
龙江(银点)。
巴蜀峡谷(深蓝三角,旁注“共鸣阱·危险”)。
渤海大致方位(暗红标记,旁注“碎片关联?辽东异光”)。
西苑(古玉出土地,青点)。
还有零零散散其他一些从档案中推断出的、可能有过异常记录的地点(灰色问号)。
舆图旁的小几上,摊开着韩爌之前关于梦境的密奏、王承恩的辽东密报、沈敬的最新简报(提及林晚晴遇袭及古玉准则破译进展摘要),以及几份来自钦天监的、关于近日星象气异(包括辽东“裂瞳”光)的观测记录。
崇祯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凝重的压力。
“臣韩爌,叩见陛下。”韩爌入内,大礼参拜。
“韩卿平身。”崇祯转过身,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常,“你来的正好。你的第二份关于梦境的奏报,朕刚看完。”
韩爌心中一惊,他还没来得及递上去!看来陛下在他身边或府中,亦有眼线。
崇祯似乎看出他的惊疑,淡淡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韩卿梦中所见,关乎国运玄秘,朕不得不谨慎。”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代表“碎片”的暗红标记和代表林晚晴的银点,“你的两个梦,与沈敬的急报、辽东的异象、甚至钦天监的记录,都在相互印证。”
“陛下,臣梦中那‘裂瞳’攻击之象,与龙江林晚晴遇袭时间可能吻合,且其恶意滔天,臣恐那碎片已成大患,其影响恐不止于时空下游!”韩爌急道。
“朕知道。”崇祯声音低沉,“沈敬奏报,龙江遇袭,林晚晴受伤,幸得初成之技缓冲,未及根本。袭击特征,充满混乱恶意,仅有微量‘镜渊’痕迹。这与卿梦中‘碎片浸泡血水、散发疯狂’之象,与辽东‘裂瞳凶兆’,皆指向同一源头——永乐汉王朱高煦手中那块‘碎片’,恐已失控,或反客为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舆图上那些标记:“更让朕在意的是,周墨从古玉中破译出的所谓‘三大准则’。和谐共振、权限责任、文明火种……若此为真,则汉王手中碎片,便是那‘不谐’之‘污染单元’,其存在本身,便是对‘禹墟’文明遗产的亵渎与威胁。而林晚晴,则是被‘火种’认可的‘继承者’候选。”
韩爌听得心潮起伏,没想到龙江那边已取得如此关键的突破。
“陛下,若依古玉准则,我大明当如何应对?”
崇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舆图:“你看,此刻局势,像不像一盘棋?”
“棋局?”
“嗯。”崇祯缓缓道,“我方有‘钥匙’(林晚晴),有开始理解‘规则’的智者(周墨等),有守护之力(沈敬、龙江),有‘和谐信物’(古玉),或许还能争取到部分‘遗迹节点’的善意或中立。对方(汉王朱高煦)有‘污染碎片’,有被其侵蚀驱动的宿主,有跨越时空的‘镜渊’窥伺之能,有释放恶意攻击之手段,其影响已开始污染现实(辽东异象)。”
“棋局错综复杂,敌我犬牙交错。敌在暗,我在明;敌可跨时空扰,我须固守本界;敌似癫狂无忌,我须循‘和谐’之理。”崇祯的目光变得深邃,“然,我方有一最大优势,是汉王朱高煦乃至其背后碎片,都无法比拟的。”
“请陛下明示。”
“时间,在我们这边。”崇祯一字一句道,“汉王朱高煦,已是两百年前之亡灵,其存在依仗碎片,其势如烈火烹油,看似凶猛,实则无根之木,其疯狂加速其灭亡,亦加速碎片对其反噬。而我大明,国运绵长,生生不息。林晚晴在成长,周墨在破译,我们在学习‘规则’。每过一日,我方便强一分,对‘棋盘’理解便深一分。”
他转身,看向韩爌:“故朕之策,已定。其一,龙江方向,倾力支持,加速‘钥匙’成长与‘准则’破译,尤其是寻找克制‘污染碎片’之法,固我根本。其二,对汉王碎片之威胁,转为战略防御与监视,利用古玉准则,尝试构建基于‘和谐共振’的全局性防护或干扰网络,削弱其影响。其三,对‘禹墟’遗迹,全面转向谨慎研究与非侵入性接触,以获取知识、理解文明为首要,停止一切冒险探查。其四……”
崇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秘密筹备一支最精锐、最忠诚、兼具格物与玄理之能的特殊力量,这支力量不用于征战,而用于在未来某一刻,当‘钥匙’需直面‘污染’,或文明‘火种’需真正传承时,能够为其扫清障碍,护其周全。这支力量,朕称之为——‘承影’。”
承影,古剑名,须人神俱诚,方显其形,动无常则,唯意所适。崇祯以此命名,寓意此力无形无相,唯忠唯诚,应机而发,护道承影。
韩爌深深吸了一口气,跪伏于地:“陛下深谋远虑,臣……叹服。只是,组建此‘承影’,人选、资源、训练……”
“此事,朕会交由王承恩与沈敬秘密协同。你,”崇祯看着韩爌,“你之梦境通玄,或许亦是天赋。朕要你继续深入此事,详记每一个梦,分析每一缕信息。你的翰林院职务,朕会安排他人暂代。从今日起,你便是朕在‘玄玉棋局’中的……‘梦鉴官’。”
梦鉴官!韩爌心中一颤,知晓自己已被彻底卷入这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心。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臣,韩爌,领旨谢恩!必竭尽心力,为陛下鉴梦析玄,洞察先机!”
梦鉴交叠,帝心已决。崇祯以远超年龄的沉稳与智慧,在纷繁恐怖的线索中,厘清了敌我,定下了“固本、研理、筑防、铸剑”的长期战略。他将大明国运与文明传承的重任,悄然寄托于成长中的“钥匙”、钻研中的智者、以及新铸的“承影”之上。
棋局已明,落子无悔。只是那来自时间彼岸的疯狂碎片,以及它那半人半鬼的宿主,真的会按照崇祯推演的“无根之火”般逐渐熄灭吗?还是会在彻底毁灭前,爆发出更极端、更不可预测的反扑?
夜更深了。乾清宫的烛火,与龙江的灯火,与汉王府地下那妖异的血光,在这错综复杂的时空棋盘上,遥遥相对,等待着下一回合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