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龙江净心·“钥匙”的抉择与仪式的风险
龙江船厂,“格物坊”静室深处,新辟出的“净心轩”。
这间密室比之前的静室更加狭小,墙壁、地板、天花板都以多层铅板与精铜夹层浇铸,内部衬以吸音和缓冲的厚毡。密不透风,只有角落里一盏鲸油长明灯散发着稳定但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徐光启特制的宁神香料味道,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来自“禹墟”碎片研磨粉末(极微量,从“万识之核”周边采集物中艰难提纯)的奇异气息。整个房间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金属子宫,旨在隔绝一切外界干扰,尤其是……可能来自时空上游的恶意共鸣窥探。
密室中央,地面上用掺入了荧光矿粉和银粉的颜料,勾勒出一个直径约六尺的圆形阵列。阵列的核心图案,是周墨根据石碑临摹图精心还原的、那个标准的、未被篡改的“Λ-7型基础谐振符”,以及与其紧密相关的几个“能量稳定”与“意识守护”辅助纹路单元。这些纹路线条柔和流畅,散发着温润的淡银色微光,与之前林晚晴本能“书写”出的、带着尖锐偏转的金色光痕截然不同。
林晚晴穿着没有任何纹饰的白色细麻单衣,赤足站在阵列中心。她的小脸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和坚定。经过数日的调养和徐光启的详细解释,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她作为“钥匙”的本能被唤醒,但这份本能的基础,却被来自两百年前的汉王朱高煦以阴险的“饵料”所污染和扭曲。她未来每使用一次能力,都可能不自觉地沿着汉王预设的、充满陷阱的歧路前进,甚至可能成为对方定位和影响的目标。
现在,她面临抉择:是接受徐光启、周墨设计的“净心”仪式,尝试用“标准”的、纯净的纹路共鸣,去冲刷和覆盖那些被植入的“错误认知”,重归本源;还是暂时放弃使用能力,甚至接受能力可能受损的风险,以求自保。
她没有犹豫太久。
“徐伯伯,周先生,王叔叔,”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站在阵列边缘、神色凝重的三人,“晚晴想试试。父亲把‘盒子’留给晚晴,晚晴能‘感觉’到那些纹路……这不是为了让晚晴躲起来,或者被别人控制着去做坏事的。晚晴想自己弄明白它们,用它们……做该做的事。”
她的声音清脆稚嫩,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绝。徐光启眼中含泪,既是心疼,也是骄傲。王铁柱重重握拳。周墨则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晚晴,记住,”徐光启最后叮嘱,“仪式开始后,你需要全身心放松,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这些‘标准纹路’上,尝试去‘感受’它们天然的韵律和温度,让它们引导你的呼吸和心跳。我们会从外围启动辅助共鸣,用温和的能量刺激这些纹路,帮助它们‘活’过来,与你共鸣。过程中,你可能会感到不适,可能会‘看到’或‘听到’之前那些被污染的纹路信息涌上来试图干扰你,甚至可能会感到头痛、心悸。记住,那是‘污染’在抵抗。你要做的,就是信任这些‘标准纹路’的引导,像在激流中抓住最稳的石头,不要被杂念带走。一旦感到无法承受,或者意识模糊,立刻大声说出来,我们会立刻停止。”
林晚晴再次点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整呼吸。
徐光启退到阵列边缘一个特制的操作台前,上面有几个精巧的铜制拉杆和旋钮,连接着埋设在阵列纹路沟槽下的细密铜线网络。周墨和王铁柱则分立两侧,手中各自拿着一个改良过的“灵氛探测仪”和一份详细记录板,准备监测林晚晴的状态和阵列能量变化。
“开始。”徐光启沉声道,缓缓推动第一个拉杆。
操作台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地面上,那些以银粉和荧光矿粉绘制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由内而外、缓缓亮起柔和的银色光辉。光芒如同水银流淌,沿着纹路的轨迹蔓延,很快就将整个阵列点亮。阵列散发出的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清凉、宁静、让人心神安定的气息。
站在阵列中心的林晚晴身体微微一颤。她感到一股温润而坚定的“暖流”,从脚底升起,顺着她的双腿、脊椎缓缓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连日来的疲惫、隐痛和心底那份因“污染认知”带来的隐约烦躁感,似乎都被轻柔地涤荡、抚平。同时,一种极其清晰、纯净的“韵律”感在她心中响起——那是脚下纹路自发的“吟唱”,节奏平缓,如同母亲温柔的摇篮曲,又如同大地沉稳的脉搏。
她放松身心,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与这纯净的韵律贴合、共振。
徐光启通过探测仪观察着,见林晚晴状态平稳,阵列能量输出稳定,便小心翼翼地将第二个拉杆推高了一格。
阵列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纹路的“吟唱”也似乎更加清晰。林晚晴感到那股温润的暖流变得更加有力,开始向着她的头部,尤其是眉心那个印记汇聚。眉心印记微微一热,也泛起了淡淡的、与脚下阵列同源的银色光晕。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徐光启准备进行第三次微调,尝试加深共鸣层次时,异变陡生!
林晚晴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转动起来!眉头紧紧蹙起,脸上露出了痛苦挣扎的神色!
几乎同时,阵列外围监测的周墨和王铁柱手中的探测仪指针突然疯狂跳动!周墨骇然低呼:“检测到强烈异常精神波动!非阵列来源!频率……与之前记录的‘污染纹路’特征高度吻合!正在林姑娘意识中爆发!”
只见林晚晴眉心的银色光晕骤然被一层突如其来的、混杂着暗金与冰冷蓝意的光芒压制、侵染!她脚下阵列纯净的银色光辉,也在她身体周围三尺范围内,变得明暗不定,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干扰和扭曲!
“是‘污染’烙印的反噬!”徐光启心中一紧,立刻停止继续加大能量输出,反而将控制拉杆往回拉了一些,试图稳定阵列,“晚晴!守住心神!跟着脚下纹路的韵律!不要被杂念带走!”
但此刻的林晚晴,意识已然陷入了一片激烈的战场!
在她的“感知”中,那原本温润纯净的银色“河流”(标准纹路共鸣),突然遭遇了从自己意识深处汹涌而出的、冰冷浑浊的“暗流”(污染认知)!暗流中夹杂着尖锐的、被篡改过的纹路符号,发出刺耳的、充满诱惑与误导的“嘶鸣”,疯狂地冲击着银色河流的堤岸,试图将其同化、扭曲、引向歧路!
“这里……应该更尖锐!更有力!”一个冰冷而充满蛊惑的声音(并非真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认知的“意念”)在她心底响起,那是“污染”烙印中蕴含的汉王意志碎片。
“不……那里……应该是圆润的……平稳的……”另一个微弱但清晰的本能(源自她血脉和眉心印记)在抵抗,指向脚下阵列那稳定的银色光辉。
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和“感觉”在她意识中激烈碰撞、撕扯!她感到头痛欲裂,仿佛大脑要被分成两半!同时,丹田处也传来一阵阵忽冷忽热的绞痛,那是不同性质的能量在她稚嫩经脉中冲突的结果!
“呃啊……”现实中,林晚晴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额头冷汗涔涔。
“徐大人!林姑娘生命体征出现波动!心率加快,体温异常!”王铁柱急道。
“阵列能量场正在被林姑娘自身的异常波动拉扯,出现局部紊乱!继续下去,可能伤及阵列根本,甚至反噬林姑娘!”周墨也焦急报告。
徐光启脸色铁青,手停在控制拉杆上,进退维谷。强行维持甚至加大阵列输出,或许能压制“污染”,但也可能加重晚晴的负担,导致不可测的后果。立刻停止仪式,固然可以保住晚晴和阵列,但这次“净心”尝试就等于失败了,而且可能让“污染”烙印变得更加顽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晚晴忽然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开口了,声音虽然微弱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徐……伯伯……别停……晚晴……能行……”
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让她濒临涣散的意识瞬间凝聚!借着这一瞬间的清明,她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量,不再去“对抗”那冰冷的暗流,而是……狠狠地“撞”向了脚下那温润的银色河流!不是被动的跟随,而是主动的、全力的“融入”!
“我相信……这个!”她在心中呐喊,将所有的信任、所有的期盼,都投注于那源自石碑、源自古老文明本源的“标准纹路”!
仿佛感受到了她这孤注一掷的信任与呼唤,地面上整个阵列的银色光芒,在短暂的明暗不定后,骤然间……光芒大盛!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所有的纹路都变得晶莹剔透,散发出的不再是简单的光,而是一种蕴含着庞大信息与温暖力量的“共鸣场”!
这股骤然加强的、纯净而强大的共鸣,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林晚晴意识中那些冰冷暗流的抵抗!那些扭曲的符号、蛊惑的声音,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眉心那混杂着暗金与蓝意的光芒也被纯粹的银色彻底覆盖、净化!
“噗——”林晚晴喷出一小口带着暗金色泽的淤血,身体一软,向前倒去。但这一次,她脸上痛苦挣扎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以及……眉宇间一丝前所未有的、澄澈的安宁。眉心的印记,此刻也完全化为了温润纯净的银色,缓缓流转。
阵列的光芒在她倒下的同时,也如同完成了使命般,迅速黯淡下去,恢复平静。
徐光启、周墨、王铁柱连忙冲上前,扶住林晚晴。探测仪显示,她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趋于平稳,虽然虚弱,但那股紊乱冲突的能量波动已经消失。更令人欣喜的是,周墨手中的特殊探测仪显示,林晚晴身上原本清晰可辨的、属于汉王“饵料”的“污染频率特征”,此刻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几乎不可探测!
“成功了……虽然过程凶险……但晚晴她……靠着自己的意志,加上阵列的助力,初步净化了那些外来的‘污染’烙印!”徐光启探查着林晚晴的脉象,老泪纵横。
王铁柱也松了口气,但随即担忧道:“可晚晴姑娘这身体……”
“心神损耗极大,元气大伤,需要长时间静养。”徐光启抹去眼泪,“而且,这只是初步净化。那些‘污染’烙印很可能并未根除,只是被压制和驱散了显性部分。未来如果她再次深度使用能力,或者受到强烈刺激,仍有可能复发。但至少……我们找到了对抗的方法,也为晚晴争取到了时间和主动权。”
周墨看着地面上那些渐渐隐去的银色纹路,眼中充满了激动:“更重要的是,这次‘净心’仪式本身,就是一次绝佳的实验!我们验证了‘标准纹路’共鸣对于净化‘污染’的有效性,也收集到了两者对抗时珍贵的数据!这对于我们未来设计更安全、更有效的防护和净化措施,至关重要!”
林晚晴在徐光启的搀扶下,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笑:“徐伯伯……晚晴……好像……看到了一点……更清楚的东西……”
“什么东西?”徐光启忙问。
“那些……纯净的纹路里……好像……藏着……一张……更大的‘网’……的……影子……”林晚晴说完这句,便再次昏睡过去,但这一次,是真正脱力后的沉睡。
徐光启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希望。
净心成功,“钥匙”暂时摆脱了最直接的污染控制,回归相对纯净的本源。代价巨大,但希望的火种,已然在艰险中重新燃起。而林晚晴最后那句关于“更大的网”的呓语,又为未来的探索,指明了新的、或许更加恢宏的方向。
---
二、永乐反噬·“共鸣入侵”的受阻与碎片的“异动”
永乐时空,汉王府地下,“潜渊密室”。
与之前“共鸣共振”实验成功后的短暂亢奋不同,此刻的密室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与混乱之后残留的狼藉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金属熔炼后的刺鼻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朱高煦躺在特制的躺椅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胸前的绷带再次被暗红色的血渍浸透,甚至嘴角、眼角、耳孔都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仿佛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比上一次“渗透”反噬后的伤势,看起来更加严重。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燃烧着野火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惊疑、不甘,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
阴幕僚和赵破虏站在一旁,脸色同样惨白,身上也带着被能量冲击留下的灼伤和瘀痕。他们面前那个精心打造的“共鸣巢”基座,此刻已经彻底变形、开裂,镶嵌其中的水晶大部分粉碎,精金框架扭曲,上面复刻的暗金纹路焦黑一片,失去了所有光泽。基座中心,那块“禹墟”碎片倒是依旧完好,但表面的暗金纹路光芒全无,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甚至……“死”去了。
“……殿下……”阴幕僚声音干涩嘶哑,仿佛许久未曾喝水,“‘共鸣入侵’尝试……失败了。不仅失败……还引发了……难以预料的强烈反噬。”
就在数个时辰前,当朱高煦自认为通过前次的“共鸣共振”成功捕捉到下游“钥匙”的精确频率和状态,并建立了“引导”渠道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启动了下一阶段的“共鸣入侵”计划。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激进——不仅仅是“放大”和“引导”对方的共鸣,而是试图将自己的意识碎片,通过碎片和共鸣通道,直接“嵌入”到那个“钥匙”女孩的意识深处,在她纯净的本源认知中,打下更深的、属于他朱高煦的“主宰烙印”!
然而,当他的意识在碎片和共鸣巢的增幅下,刚刚触及到下游那个“钥匙”的意识边缘,甚至还没来得及“嵌入”,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抵抗!
那抵抗并非来自“钥匙”女孩本身(她的意识在当时似乎正处于某种剧烈的内部冲突中,无暇他顾),而是……来自包裹着她的一层突然变得无比明亮、坚韧、且散发着纯粹本源气息的“银色光辉”!这光辉充满了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净化”与“排斥”之力,仿佛一面由最纯净的“禹墟”本源纹路构成的屏障!
朱高煦的意识碎片撞上这层屏障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不仅未能侵入分毫,反而被那纯净而强大的共鸣力量瞬间“灼伤”和“反弹”!更可怕的是,这股反弹的力量,似乎还引动了“禹墟”碎片内部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朱高煦都未曾触及的……“防御机制”或者“文明协议”!
碎片在那一刹那,非但没有如他所愿地成为入侵的“矛尖”,反而变成了一座“桥梁”或“导体”,将那股纯净的“净化”之力,以放大了数倍的形式,沿着他建立的意识链接,凶猛地反冲了回来!
结果就是现在这副模样。朱高煦首当其冲,精神遭受重创,身体伤势雪上加霜。共鸣巢彻底损毁。碎片能量耗尽,陷入沉寂。连密室本身的防护阵列,都在那股反冲的余波中受损。
“那……那银光……是什么?”朱高煦艰难地喘息着,嘶声问道,“绝不是……那女孩……自己的力量……她之前……没有这么……纯粹……这么强大的……防护……”
阴幕僚也是心有余悸:“殿下……那银光的‘频率’和‘质感’……与碎片中记录的、最古老最本源的‘禹墟’核心纹路特征……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它……它很可能是一种……基于‘禹墟’文明正统知识的……防护或净化仪式!下游那些人……他们可能……找到了某种方法,能够召唤或借用……‘禹墟’本源的力量!”
“本源……力量……”朱高煦瞳孔收缩。他一直试图掌控“禹墟”的力量,但他所接触和利用的,多是碎片、纹路这些“遗物”或“工具”,从未真正触及那文明本身最核心、最纯净的“本源”。难道下游的那些人,沈敬、徐光启,或者那个“钥匙”女孩,反而……摸到了门径?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和不安。他两百年的谋划和积累,难道还不如后世这些仓促应对的后来者?
“还有……碎片……”赵破虏指着基座上那块灰黑色的碎片,声音带着恐惧,“它……它的状态很奇怪。能量耗尽,纹路沉寂,但……臣能感觉到,它内部……似乎……还在发生着某种……极其缓慢的……变化。就像……在‘消化’或者……‘适应’刚才那股反冲的‘净化’之力?”
朱高煦闻言,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块碎片。的确,碎片虽然看似“死”了,但仔细感应,却又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冬眠动物心跳般的……律动?而且,碎片表面那灰黑色,似乎并非单纯的失去光泽,而更像是一种……更深沉的“内敛”?
“难道……它又……在‘进化’?”阴幕僚难以置信地猜测,“上一次是被反噬激发了‘过滤稳定’纹路。这一次……是被‘净化’之力冲击……会变成什么样?”
朱高煦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病态的光芒。失败了,但并非一无所获。他再次确认了下游“钥匙”的状态(处于某种净化或蜕变中),确认了下游可能掌握了某种利用“禹墟”本源力量的方法(银色光辉)。而他的碎片,似乎又在绝境中,展现出了新的、适应性的“进化”潜力。
“必须……弄清楚……那银光的……来源和原理……”朱高煦咬着牙,“另外……加大对下游的……情报搜集……不惜代价……弄清楚他们……到底……掌握了什么……”
他感到一阵眩晕,知道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已到了极限,必须立刻进行深度的疗伤和调养。
“赵破虏……把碎片……移到……本王……寝宫……密室……本王……要亲自……温养它……”朱高煦艰难地吩咐,“阴先生……重新……设计……更稳妥的……方案……下次……我们不再……强攻……要……智取……”
“共鸣入侵”受阻,碎片再次异变。朱高煦的野心虽受重挫,却并未熄灭,反而在失败和未知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深沉和狡诈。他将目光重新投向下游,准备着下一次更加隐蔽、或许也更加致命的“智取”。而那块正在“消化”净化之力、进行着未知“进化”的碎片,将成为他未来计划中,最不可预测也最危险的一环。
---
三、君心策动·“净尘司”的深入与钱谦益的“献宝”
紫禁城,东华门外一处不起眼的三进院落。
这里表面上是王承恩一个远房亲戚的产业,实则是“净尘司”的秘密据点之一。前院有寻常仆役洒扫,中院住着几名伪装成账房、护院的心腹,而后院一间防卫森严的书房,便是王承恩处理“净尘司”事务的核心所在。
此刻,书房内烛火通明。王承恩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份刚刚送达的密报。他已经换下了宫中的太监服色,穿着一身普通的藏青色直裰,但眉宇间那股沉静干练的气质,却比在宫中时更加明显。
一份密报来自他派往龙江附近的“观察组”。他们回报,龙江船厂及沈敬、徐光启所在的别庄区域,近期戒备明显提升,尤其是那处别庄,几乎到了外松内紧、密不透风的程度。曾观察到徐光启频繁出入,并运入大量药材和特制的器具。偶尔有炊烟,显示庄内有人长期居住,但具体人数、身份,尤其是那个传闻中的小女孩情况,难以探知。不过,他们捕捉到几次庄内隐约传出的、类似某种低沉“嗡鸣”或“钟磬”的奇异声响,声音极其微弱,且似乎能干扰附近的鸟兽,颇为诡异。
另一份密报,则关于钱谦益。监视显示,钱谦益近日与那几位江南异士闭门密谈频繁,似乎在加紧研究那枚“螺旋纹古玉”。就在昨日,钱府有一名仆人暗中出城,前往西郊一处荒废的道观,行为鬼祟。王承恩的人尾随发现,那仆人在道观地窖中,似乎埋藏了什么东西。他们未敢打草惊蛇,但已派人日夜监视那处道观。
第三份密报,是韩爌通过隐秘渠道转来的。他根据西苑发现的汉王笔记残页,结合更多档案碎片,推断出“禹墟”文明可能存在一个或数个“核心枢纽”,其位置可能与传说中的“昆仑地脉祖源”有关。但“昆仑”范围广大,且多为不毛之地、险峻绝域,具体位置难以确定。笔记中还提到“纹为钥,然匙不全”,“匙”可能指代某种“信物”组合或特定“共鸣频率”。
王承恩将这些信息在脑中快速整合、分析。龙江那边显然在进行着某种重要的、可能涉及那女孩(林晚晴)的秘密活动(或许是疗伤,或许是某种实验),且有奇异现象。钱谦益对古玉的研究似乎到了关键阶段,且可能有隐藏的后手。而韩爌提供的关于“禹墟核心”和“钥匙不全”的信息,则让整个事件的轮廓更加宏大,也点明了可能的关键——需要集齐“信物”或掌握特定“频率”。
他将目光投向书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扁平盒子。里面是他前日设法得手的、钱谦益那枚“螺旋纹古玉”的精确纹样摹本和材质分析报告(古玉本身守卫森严,暂时无法取得实物)。摹本上的纹路繁复精美,确与西苑石片及档案记载同源。材质分析也确认其非寻常玉石,带有微弱的、与“灵氛探测仪”能产生感应的特殊辐射。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王承恩心中逐渐成形。
陛下要更深入地了解情况,甚至掌握主动。那么,“净尘司”就不能仅仅停留在“观察”层面。或许……可以设法推动一下局面,让一些隐藏的东西,主动浮出水面?
比如……让钱谦益的“研究”,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暴露在陛下,甚至……在沈敬、徐光启的视线中?或者,利用韩爌推断出的“信物”线索,引导陛下关注其他可能存在的“钥匙”部件?
他需要向陛下请示,也需要更具体的授权。
翌日,乾清宫暖阁。
崇祯皇帝仔细聆听了王承恩的汇报,尤其是关于龙江的异常声响、钱谦益的秘密活动,以及韩爌关于“禹墟核心”与“钥匙不全”的推断。
“钱谦益……”崇祯手指敲击着御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个老臣,在“星火案”中上蹿下跳,私下里却也在紧锣密鼓地研究这些“妖异”之物,其用心,恐怕不止是“护持正道”那么简单。或许,他也存了借此掌控力量、打击政敌、甚至……满足私欲的心思?
“陛下,”王承恩低声道,“钱大人那边,似乎研究有所得,且似有隐藏。奴婢以为,或许可以……让其‘主动’将成果呈现出来。”
“哦?如何主动?”
“钱大人不是一直以‘清流’自居,抨击沈、徐‘妖异’吗?”王承恩缓缓道,“若他私下研究‘妖异之物’的消息,以某种‘偶然’的方式泄露出去,尤其是传到那些同样反感沈、徐,但与钱大人也有龃龉的官员耳中……或者,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只需稍稍表露关注,甚至……暗示此物或许关系‘国运’、‘祖制’……以钱大人的秉性和野心,他会如何做?”
崇祯瞬间明白了王承恩的意思。这是要敲山震虎,引蛇出洞。逼迫钱谦益要么彻底毁掉古玉以证“清白”,要么……就只能硬着头皮,将古玉及其研究“献”上来,以求在皇帝这里获得解释权甚至奖赏,同时打击沈、徐。
而以钱谦益的性格和对权力的渴望,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届时,陛下便可名正言顺地接手此物,既可亲自探查,亦可作为筹码,与沈敬、徐光启那边……进行某种程度的……信息交换或制衡。”王承恩补充道。
崇祯沉吟片刻。这确实是一个打破当前信息僵局、将主动权部分收回手中的可行之策。但风险在于,可能激化朝堂矛盾,也可能让钱谦益狗急跳墙。
“你可有把握,让消息‘泄露’得自然,且不暴露‘净尘司’?”崇祯问。
“奴婢已有计较。钱府中有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与奴婢安排的一名‘货郎’相熟。那货郎口风不紧,又好酒贪杯……”王承恩点到为止。
崇祯眼中闪过赞许:“好。此事便由你去办,务必小心。至于韩爌所言的‘昆仑’与‘信物’……暂且记下,待钱谦益之事了结,再看是否有必要暗中查访。”
“奴婢遵旨。”王承恩躬身领命。
就在君臣密议之时,一名心腹太监匆匆入内,呈上一份加急奏报。崇祯展开一看,是登莱巡抚紧急奏报,提及近日渤海海域出现异常天气及海况,有渔民声称看到“海底发光”、“听到龙吟”,更有巡哨水师船回报,在特定海域仪器失灵,罗盘乱转,请求朝廷关注。
崇祯与王承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渤海异象再现!这与汉王笔记、与“禹墟”节点、与沈敬他们的海试异象,必然关联!局势,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看来……钱谦益这件事,需要加快了。”崇祯放下奏报,声音低沉,“或许,不止是钱谦益……所有与这些‘纹路’、‘异象’相关的人和事,都该动一动了。”
君心策动,暗流激涌。一场由皇帝暗中主导、旨在打破僵局、收拢信息、制衡各方的风波,即将在朝堂与隐秘世界同时掀起。
---
四、纹路深网·石碑信息的解析与“昆仑”坐标的浮现
龙江船厂,“格物坊”静室。
距离林晚晴“净心”仪式已经过去数日。晚晴依旧虚弱,但在徐光启的精心调理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眉心的银色印记稳定温润,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只是偶尔会流露出对那日“银色光辉”与“更大网络”的困惑与思索。
此刻,静室内只有周墨一人。他双眼布满血丝,但神情却异常亢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在他面前巨大的工作台上,石碑纹路的临摹图已经被分割、放大、标记得密密麻麻。旁边堆叠的草稿纸上,是他根据“净心”仪式中收集到的数据、林晚晴最后那句呓语,以及这段时间持续不断的研究,所推演出的关于“禹墟”纹路体系的新认知。
“果然……果然如此!”周墨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沙哑,“石碑上的纹路,不仅仅是一套‘文字’或‘符号’!它是一个……一个完整的、多层次的‘地理信息与能量控制系统’的‘操作界面’和‘结构图谱’!”
他指着临摹图上那些被重点标记的区域:“看这里!这片以‘Λ-7谐振符’为核心的区域,配合周围的辅助纹路,描述的是一个标准‘地脉节点’的‘能量采集、稳定与转发’功能模块!其纹路结构,与晚晴姑娘‘净心’时,我们激活的阵列核心纹路,在拓扑结构上完全同构!这说明,我们复制的阵列,在原理上,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功能单一的‘地脉节点’!”
“再看这里!”他指向另一片纹路密集区,“这些更加复杂的嵌套螺旋和几何纹路,描述的似乎是节点之间的‘连接协议’与‘信息路由’规则!它们定义了不同节点之间如何交换能量和信息,如何组成更大的网络!”
“而最惊人的发现……在这里!”周墨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石碑纹路最外围、也是此前最难以理解的一片区域。那里的纹路不再是规整的几何图形,而是化为了更加抽象、仿佛描绘山川地貌、星云流转的意象性纹饰。“我之前一直以为这些是装饰或者象征。但结合晚晴姑娘说的‘更大的网’,以及‘净心’仪式最后时刻,阵列共鸣达到顶峰时,探测仪捕捉到的那一丝……极其微弱、但指向性明确的‘超低频能量脉动’……我反复推算、模拟,终于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这片纹路,很可能是一幅……用‘禹墟’文明特有的‘能量-信息编码’方式绘制的……‘地图’!或者说是……整个行星级能量网络(地脉网络)的……‘拓扑结构总览图’的一部分!”
“在这幅‘地图’中,渤海那个破损的、愤怒的节点,只是其中一个相对‘边缘’的‘子节点’!龙江地下那个微弱的小节点,可能连‘子节点’都算不上,只是个‘末梢’或‘残留点’!而整个网络的中心……或者说,多个层级的‘控制中枢’、‘能量源泉’所在的位置……”
周墨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纹路中,一个由极其复杂、仿佛蕴含了无穷奥秘的螺旋与星点交汇构成的“漩涡”状图案的中心。
“其‘坐标’指向的……根据纹路中隐含的方位、能量梯度、以及与已知地理(渤海、东南石碑)的对应关系推算……最大的可能区域是……”
他的声音带着震撼与敬畏,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早已在传说中听过无数次、此刻却蒙上了全新而神秘色彩的名字:
“……昆仑。”
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昆仑!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传说中神仙居所,也是无数神秘传说的核心!如果“禹墟”文明真的存在,并留下了如此恢宏的地脉网络,那么将其最重要的核心设置在昆仑,简直是顺理成章!
“而且,”周墨从激动中稍稍平复,补充道,“根据石碑纹路中其他辅助信息的暗示,要安全接近甚至‘开启’这个‘昆仑核心’,似乎需要满足特定的条件……很可能,就是韩爌密信中提到过的‘纹为钥,然匙不全’中的‘匙’!可能需要集齐多个特定的‘信物’(如不同的纹路碎片、玉佩、或者达到特定共鸣频率的‘钥匙’个体),才能构成完整的‘权限’!”
这个推断,将石碑的发现、林晚晴的“钥匙”身份、汉王朱高煦搜集碎片的举动、钱谦益手中的古玉、甚至西苑石片……所有散落的线索,全部串联了起来!他们都在寻找的,是通往“禹墟”文明最终奥秘——可能隐藏在昆仑深处的核心——的路径和“钥匙”!
“必须立刻告诉沈大人和徐大人!”周墨意识到这个发现的重要性,立刻开始整理手稿和推导过程。
然而,一个更深层、也更令人不安的问题,也随之浮上心头:汉王朱高煦,是否也从他的渠道,知晓了“昆仑核心”的存在?他如此执着于搜集碎片、渗透“钥匙”,其最终目标,是否就是指向昆仑?如果他先一步集齐“钥匙”或者找到其他路径,抵达并试图控制那个核心……会发生什么?
而他们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是继续被动防御、破解纹路,还是……也应当开始主动筹划,为可能的、通往昆仑的探索乃至争夺,做好准备?
纹路深网,终显轮廓。昆仑坐标,若隐若现。一场围绕着上古文明最终遗产的、跨越时空的追寻与争夺,其真正的目标与舞台,似乎正在缓缓揭开面纱。而龙江的研究者们,在初步净化了“钥匙”、破译了部分纹路之后,也终于站在了这宏大棋局的边缘,看清了远方那巍峨而神秘的山影。
前路,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艰险莫测。